與此同時,關池已在六樓、五樓和半個四樓之間來回上下好幾次。任他走樓梯、跳天井,甚至劈斷臺階和樓層地板,所有辦法用盡都到不了四樓。
他盤膝坐在五樓與四樓間的天井蹙眉思考,怎麼也想不通為何上一層樓可以下來,而這層就下不去了。
“每層離開的規則不一樣嗎?”關池的右手不自覺地搓了搓手指,輕聲嘟囔道:“上一層的離開條件是什麼?嘖,好煩……”
已回到他身邊的周巖山聞言一挑眉,懷疑自己幻聽。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情緒如此外露的關池,以前哪怕命在旦夕他也一副道法自然無慾無求的死出樣子。
此時竟然會清晰地表達出,煩。
周巖山不自覺地笑了笑,突然覺得眼前的關池多了點人味兒,終於有了十七歲少年該有的樣子。
進來時說得成竹在胸,其實周巖山知道自己只有一個選擇。
——等關池被血織女吸收精神力,硬性降低實力。當然,前提是周巖山的精神力比關池充沛。規則判斷關池的業師修為比他高,但不代表精神力更強,可能只是攻擊手段更多更狠。
這個辦法可以一試,但容易搞到兩人都半死不活。且只能換取關池離開這棟樓,對於離開血織女的牢籠依舊沒大用。
周巖山自然不會將那女人的承諾當真,要怎樣讓她心甘情願放關池出去,得靠關池自己。若關池能離開,他也就有希望了。
這個辦法價效比非常低,且不確定性因素太多,但已是他能想出的唯一辦法。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打定主意,周巖山掏出不夜刀,凝出刀刃後在地上刻字。
一如那女人所說,在客觀層面他無法對關池造成任何影響。
雖然不知道那女人是怎樣訂立規則的,但這個規則有漏洞,在他一刀劈開一樓地板時他就發現了。
讓規則判定較弱的一方平安離開,留下強者——大概是這一類的規則。
所以他的“鬼”形態,應該只對強者有效。讓強者看不見他,聽不見他,也碰不到他,這樣身為弱者的他才能平安離開。就像帶他進來的那位能悄無聲息地逃脫,而他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人一樣。
但這條規則與精神體在因果境中的存在本質相悖了。
業師在因果境中是實體存在,無論怎樣抹除存在痕跡,被定義為“承託物”的東西對精神體的判定是不會改的,否則就徹底否定了“實體”的意義。
他的攻擊無效,他的聲音和碰觸都無效,但他能踩在樓梯上,能劃破作為實體承託物的地板。
所以他理應能透過在地板上刻字,來向關池傳遞資訊。這些資訊有沒有用另說,總之得先讓“全村兒唯一的希望”儘可能多地掌握現狀。
然而周巖山想得太簡單了,他低估了關池的反應速度。
就在他蹲下身,用刀刃刻下第一筆的時候,關池裹著精神力的拳頭已經轟了過來,瞬間將他刀下的地板砸出一個坑。
周巖山:“……”
當然,作為對強者不具影響的人,強者的攻擊自然也傷不到他,但能傷到他的地板。
周巖山抬頭看一眼關池,發現他正警惕地四下張望著,神色隱帶困惑。
——行,挪挪。
周巖山蹲在地上後退幾步,低頭繼續刻字。
一個“我”字第二筆都沒寫完,關池的拳再度落下,將只有兩筆的“我”砸個稀爛。
周巖山氣急敗壞,跳起來就去抓關池衣領,抓了個空。
易地而處,如果是他在滿是斥力的因果境中探秘,地板上突然出現動靜,他也會先打了再說,確實怪不到人關池頭上。
憋屈到極點,卻拿關池半點辦法沒有。周巖山轉身就朝樓道盡頭走,他不信走到最遠處刻字還能刻不完!
於是他刻完了,包括標點符號。
但關池沒朝他這邊走,而是拐進走廊側邊的一扇門,根本沒聽見走廊盡頭有動靜。
——近處刻字他要砸,遠處刻字他不看。
周巖山木著一張臉,孤零零地站在走廊盡頭,守著地上的一行“我是周巖山。”陷入沉思,不得不承認他和關池之間實在半點默契都沒有。
他將不夜刀凝出一米長的刀刃,翻轉手腕朝著走廊的地板用力划過去。
只聽一聲土石斷裂的崩塌聲在走廊響起,從那行字前方一道裂口直直延伸到走廊另一方的盡頭,消失在垂直一面的牆根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