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玲進了家,大嘍大架的往沙發上一坐,大腿壓在二腿上,翹起的腳尖抖擻著,老爺子的臉就有些變色。
飯也沒留他吃,等他走後,老爺子就咋呼開了:我當是什麼人才唻。原來就是這個賴皮痞子!豎草不拿,橫槓不挑,對什麼都不負責任,成天竟想著好事的東西!值得你託付終身嗎?我們是本分人,找物件是為了過日子的,不是留著看,養著玩的。再說這樣的人,你養得住嗎。
吃喝嫖賭抽騙。滿嘴跑火車,就是不幹正事!
老爺子這樣嚴厲的呵斥女兒,王玲倒也不惱。
他的名聲是不大好聽,老年人老觀念,跟爹講也沒什麼用。這個人是有點不務正業,可他會說,一張嘴能迷死人,聰明的很。被他誘騙上床的速度之快,王玲想想都吃驚。
反正自己已是他的人啦,以後慢慢的勸導唄,王玲暗自尋思。
可是王玲萬萬沒想到,他那天從自己家裡出去後,再沒了音訊。
多方打聽,只聽說他私自出車闖了點車禍。他把車扔到供應科以後,當晚就沒了影,連隨身的衣服都沒拿。
期間,王玲一直盼著他能回來,也四處打聽過,但都沒有點蛛絲馬跡可以尋找。
最可怕的是,他走後兩個多月,王玲發現自己有了。怎麼辦?等唄,他還能不回來了?他向自己發下的山盟海誓,還沒落音啊。
可憐的王玲不知道,在把女人哄上床的那一刻。女人要天,男人都能許半個,心都能扒出來給女孩子吃。
後來,閨蜜悄悄的告訴王玲,他的女友有好多,換個女人就像換衣服一樣隨便。
王玲心神大震,人行在夾道內,難以回首,自己的孕肚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半個月以後,王玲結婚了。丈夫是掘進二區的張二泉。
王玲結婚沒要嫁妝、沒擺酒場,兩人穿著新衣服到南方旅遊了一圈,就正式的過起了日子。
王玲到內蒙古的棋盤鎮有一年多了。
高岸為谷,深谷為陵。
三十年河東轉河西。
誰也沒有料到,江蘇彭州的煤炭產業滑落的那麼快。先是遲發工資,減發工資,然後是停發工資。
曾經的工業大省的驕子,特大型國有企業幾個老牌煤礦,有著全國工業屢次評為紅旗單位的履歷,相繼關井停產。
那一個時期,整個礦區真的是鬧得雞飛狗跳。辛辛苦苦、以礦為家幾十年,恃以為傲的鐵飯碗說打破,就真的被砸碎了。
年齡大、工齡長的發點喝稀粥的錢,就回家安養去。苦就苦在三十郎當歲,高不成低不就,領了幾萬元錢,買斷工齡,成了沒根的浮萍。
下半輩子怎麼過?過去在煤礦封閉的小圈子生活,那是個完整的小社會體系。工人只知道幹活、幹活!如今沒孃的孩子路該怎麼走?
再就業!下海再創業!話說得再好聽,砸在腳面子上也不疼。
在煤礦工業驕子的大體制下,煤礦工人已經形成了固有的習慣,幹活吃飯睡覺三點成一線,如今走上市場兩眼一摸黑。沒有關係沒有錢,嘴裡都說可以做小買賣。小買賣是那麼好做的?大海里一個浪打來,頭暈眼花,血本無歸。
王玲和張二泉兩口子,也在買斷工齡,下崗再就業的人潮中。在大海中嗆了幾口水以後,再也不敢亂下注。
天塌下來,生活還得繼續,人活著就得吃飯,工人吃飯就得找能出力的地方。
當然,出力的地方,得找能發揮自己特長的地方。王玲兩口子的特長,就是圍著煤礦轉。
去闖關東吧,東北的煤礦工人都往關內湧,能走的路就是下西北。
據說西北是國家下一步大開發的重點,那裡礦多人稀少,再不濟到祁連山去淘金也是條路子。
抱著僥倖,兩口子把閨女和兒子兩個孩子扔給爹孃,就闖到了西北。跟著人流,到了以前從沒聽說過的內蒙古烏海的棋盤井鎮。終於在一傢俬人小煤礦落下了腳。
開始的日子是苦難的,他們終於嚐到了,當時城裡人都鄙視的農民工的滋味。
他們也成為了農民工,成為千萬個進城,腦袋穿越做著發財夢的人。那個時期一夜暴富的傳說,在別有用心的人煽動下,甚囂塵上。好像天上在掉餡餅,隨時就能砸在自己頭上。
王玲兩口子也是幸運的,棋盤井周圍越來越多的出現私人煤礦。張二泉這樣年富力強的,具有熟練的煤礦採礦技術的工人,成了香餑餑。工資水平給的很高,年把就攢了幾萬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