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會,任惠然坐起來,兀自發呆。女兒劈頭蓋臉一頓數落:你!一天干什麼去了,讓家裡人擔心死。明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那麼大年齡啦,還能在外邊撒野?
妻子對他的行為有些瞭解,輕聲細語的問:去漣泉區了?
任惠然木木的點了一下頭。
幹什麼去了,還要一整天?
妻子就問。
任惠然耷拉下腦袋,沒有回答。他實在沒法回答。為了省大家的事 ,獨自去遷墳,結果把奶奶的骸骨丟了。這不是好心辦壞事,是忙裡添亂。
紙裡包不住火,這事終究要讓大家知道。想到這裡,任惠然吞吞吐吐,說出骸骨丟失的事……
家裡頓時燒熱的油鍋裡掉進了水。
女兒,這個一向在家說一不二的獨生女,幾乎跳到房頂,食指點著父親的腦袋:老糊塗!遷墳是一個人偷偷摸摸乾的嗎?太奶奶的骸骨找不回來,看你怎麼向二叔三叔和姑姑們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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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婿向來是家裡的中和劑,面對火藥硝煙很冷靜:都別吵,別急了。爸爸才剛恢復過來,再數落他,別……
他略停停接著說:沒有事不生事,出了事不怕事。咱們想辦法找唄……
你說的像吃燈草灰,公交車!沿途幾十裡!上下車的人成百上千!又不知是哪班車。
女兒的話向來衝。
女婿笑笑,來自農村的他知道,妻子說話嗆,人是好人。現在和她戧槎,只能自找閒氣。
他還是笑笑,坐在岳父身邊。抽出兩根菸,先給任惠然點上。自己的煙也點燃後,深吸一口,緩緩的向房頂吐著煙柱。灰色的煙雲在頂燈附近盤旋,消散。
女婿向來辦事有條理,看著任惠然著急,緩緩的說:我想都這個時候了,你坐的那輛公交大巴車,應該回去了。咱們現在去終點站找,沒什麼用。
太奶奶骸骨,又不是什麼寶貝,別人撿她它有什麼用。即使被人撿了,大多交給公交大巴終點站,不妨明天去找找。天大的事,也許變成芝麻粒。明天,我們倆人都有事,要是爸爸身體沒問題,你先去附近的市內終點站去看看。
任惠然聽得不住點頭,心想:這小子水平就是不低,別看農村家裡姊妹好幾個,正規的教育文憑不高,處理起事情來有條有理。寒門出孝子,苦難鍛鍊人啊。
第二天任惠然,到了彭州城區公交大巴終點站。
任惠然是畏畏縮縮,甚至有些偷偷摸摸的去的。他明白,自己違背常規做的事,拿不到桌面。按相關規定,公交車上絕對不允許帶屍骸一類的東西。自己悄然帶著盛放奶奶骸骨的包裹,一旦讓公交管理人員知道,挨頓訓是最輕的。
到底怎麼問?任惠然絞盡了腦汁。
他決定旁敲側擊。
進了公交站值班室,任惠然先顯露出燦爛的笑容,然後又遞上一根香菸。煙是人際交往的聯結器,過去是這樣。現在雖然沒有過去那樣靈驗,因為吸菸的漸少。但遞上香菸,不管對方抽不抽,陌生的尷尬總會解除些。
對方顯然是個菸民,接過煙搭眼看看牌子。幸好,任惠然是拿的是女婿辦業務的貴重香菸。打著火機,遞上去,對方欣然俯身湊著火深吸了一口。這時,沒等任惠然開口,對方主動問道:你,有什麼事情?
任惠然撒了個謊,點頭哈腰的說:昨天晚上,你們站上有沒有人拾到一個灰色的旅行箱上交?
對方的眼睛鷹隼般,在任惠然臉上盤旋了一會:你丟東西啦?箱子裡有什麼?
任惠然支支吾吾,實話他不敢說,裡邊的東西要是不值錢,終點站就不會重視。任惠然只好說謊:是我朋友丟的東西。他沒說丟什麼,只是說很貴重!
工作人員笑了:很貴重,他自己不來找?你老人家沒說實話吧!往日撿到遺失的東西倒有,昨天沒見到什麼?要不,你留個聯絡方式,有了什麼線索,跟你聯絡?
任惠然手擺的像蒲扇,慌慌張張的:朋友的事,讓他以後自己辦吧。
說完他趕快溜走,連說聲謝謝都沒來得及。
本來旅行箱落在車上,被公交車站收起來,或被乘客拾到上交的機率就不大,任惠然做了糗事又哪敢留名?
任惠然和皇彤煒兩個不相干的人,一個為尋找骸骨,焦頭爛額;一個為避免嫌疑和難堪,把骸骨深埋,以為從此無人知道得意。要真是這樣,任惠然奶奶的骨殖就可能永遠找不到了。
第二天工程車就要開始填埋,眼見得任惠然奶奶的骨骸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