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身著黑衣蛟紋的男子似乎覺得這盤棋自己贏定了,心思全然不在棋盤上,而在舉棋不定的藍衫男子身上。他的眼裡是能把人溺斃的溫柔,唇角的笑不是面對臣子時的敷衍與心機而是發自內心的歡喜。藍衫男子想了許久,終於做出了決定,兩指間的白玉棋子穩穩地落在一枚黑玉棋子邊,然後他淡淡地笑了,把被白子吃掉的黑子拿起來,他抬眼:「這局,我贏了。」黑衣男子並沒有因此而惱怒,僅是挑挑了眉:「必之的棋藝越來越高明,我甘拜下風。「哦?」藍衫男子也沒有太大的喜悅,學著對方挑起眉,「我怎麼覺得你今日輸得比昨日還快?」「有嗎?」黑衣男子拉過白衣男子略顯冰涼的手,放在嘴邊印了個吻,「必之整日鑽研棋法,我卻要分心處理俗事,自然會追得越來越辛苦。」說著他起身,卻沒有放開對方的手:「涼了,進屋吧。」點了下頭,藍衫男子站了起來,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侍者立刻上前送上禦寒的披風。黑衣男子從侍者手裡拿過披風給對方披上,繫好襟口,然後毫不避諱地牽著藍衫男子的手緩緩朝寢宮走去。走了一會,藍衫男子古必之問:「許久沒見到驍騫了,外頭可是有了麻煩事?」黑衣男子徐離滄浪立刻回道:「那孩子玩心重,去了外頭就不願回來。你若想他了,我讓人把他喊回來。」古必之搖搖頭:「倒也不必,就是想問問他嬛玉和幽兒現在可好。」徐離滄浪的眼裡閃過黯色,笑道:「怪我。前幾日你受了風寒,我把這事給忘了。驍騫來信,說嬛玉和幽兒現在很好。」古必之的腳步慢了下來,幽幽道:「我對不住幽兒,讓他一人……」「必之!」徐離滄浪打斷他,眉心擰起。知道他不愛聽,古必之歉意地笑笑:「我今後不說了。走吧。」握緊徐離滄浪的手,他向前回到寢宮,屋內是終年不散的藥味。有侍從在兩人進來後就馬上端來了藥碗,古必之接過幾口喝下,然後一勺蜜糖喂進了他的嘴裡。接著女侍們端來飯菜。在閻王殿裡走過一回的古必之一日要吃五餐,每一餐都不能多吃,更要天天喝藥。即便如此,整個王宮都沒有人會認為他們的王有一日會厭倦了這個身子贏弱的異域男子。「君上。」徐離滄浪的貼身侍者走了進來,手上是一封密信。接過信後,一看信封上畫著一隻翻倒在地的烏龜,他就知這封信是誰來的。除了他那個似乎永遠長不大的兒子外,無人會如此無聊地在信上畫翻不過來的烏龜。「是驍騫?」古必之問。徐離滄浪把烏龜拿給他看:「你說還能是誰?」古必之沒有去接信,也不好奇信裡寫了什麼,只說了句:「看看有沒有嬛玉和幽兒的訊息。」「好。」倒也不怕這人發現什麼,徐離滄浪當著他的面開啟信。古必之沒有探頭看,慢慢地吃他今日的第四頓飯。桌上擺著十幾樣精緻的菜餚,但都不多,每一小碟,普通男子大概幾口就能吃完一碟。不過他最多也只能吃下一半。死過一回的他,身子只能一點點地調理回來。信很厚,徐離滄浪越看心越沉,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一分異樣。待他全部看完了,古必之也差不多吃飽了。命人進來收拾,徐離滄浪說:「驍騫那孩子在幽兒面前天天嚷著幽兒是他的未婚妻,結果幽兒不理他了。說是幽兒編了曲新舞,把他迷得七葷八素,想讓幽兒再給他跳一次,幽兒卻死活不肯。嬛玉只管看笑話,也不幫他,這不寫信來求救呢。」古必之笑了,這一笑令徐離滄浪離不開眼。他滿是思念地說:「幽兒的舞天下絕倫,起初我還擔心待他登基後,他如何穩定朝中的大臣。可嬛玉那年生辰,幽兒卻是一舞定天下。只要是看過幽兒舞的人,誰都心甘情願為他所用。只是幽兒的心不在天下,不在朝堂。他坐在那個位置上。定會用心去做,但卻是委屈了他。」徐離滄浪攬緊他:「要不你給嬛玉去封信,讓幽兒禪位於古年?」古必之搖頭:「年弟的性子暴虐,把皇位給了他,天下蒼生怕是要遭殃了。而且……」想到什麼,他肅了顏,「年弟……信上可說他現在如何?」徐離滄浪眼神閃了下:「驍騫提了,說是不大喜歡古年。幽兒也在躲他。」古必之蹙眉道:「年弟其實不能算是我的親兄弟。他的生母是先皇的異母妹妹我的親姑姑穩樂公主。穩樂公主那一脈多瘋癲。年弟的生父是他的親舅舅安陽王。安陽王和穩樂公主是同母兄妹,兩人亂倫生下了年弟。這件事是皇家大忌,皇爺爺賜死了穩樂公主和安陽王,把年弟過繼到了我母后的膝下。我不能把皇位給他也有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