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諸人的憤怒終於找到了一個缺口發洩,所有的劍都出了鞘,所有的法寶都被祭起,只等斬殺穴底的妖孽。然真正尋至穴底時,容塵子便皺了眉頭‐‐這裡確實聚著一群妖,數量不下百餘,卻俱都是剛剛化形的小妖,想必是藉著鳴蛇的邪靈之氣開啟了靈智。小妖種類繁多,有斑竹、草木,更多的是家畜。見諸道士殺氣騰騰,它們反倒嚇得縮到了角落裡,尚未完全化形的瞳孔裡溢滿驚懼。兩下相望,怒不可遏的人群反倒有些尷尬。於琰真人看了一眼容塵子,事態很明顯,它們之中絕大部分都沒有傷人的本事,看來是受大妖脅迫。如今大妖不知去向,單單留下了這一群連妖都不算的弱僕。容塵子緩緩收起長劍:&ldo;當務之急,必須抓到逃走的孽障。&rdo;於琰真人沉默不語,一個道號玄雲子的道士低聲相詢:&ldo;這群小妖如何處置?&rdo;容塵子望向那一片驚慌失措的妖物,沉吟半晌,正要說話,冷不防一道狂風平地而起,直接卷向妖群。小妖全無反抗之力,只聽得一聲慘呼,當下就有四隻被絞成血肉模糊的一團。容塵子攥住河蚌的手腕,喝了聲:&ldo;小何!!&rdo;河蚌右手掐訣,又是一道狂風,一群小妖驚恐之下開始拼死反抗,企圖逃離。但它們連腿都未長好,又豈能突出一群道門高人的圍捕?腐氣森然的洞穴裡開始瀰漫嗆鼻的血腥氣味,河蚌轉頭看容塵子,語聲平靜:&ldo;它們必須死。&rdo;容塵子握著她皓腕的五指漸漸收緊:&ldo;它們根本無力傷人,定是被人利用。除魔衛道之劍,豈可用於斬殺家禽草木?&rdo;周圍沒有人說話,只有松香火把獵獵燃燒。道宗的宗旨畢竟是降妖除魔,不是濫殺無辜,諸道士雖然阻止小妖奔逃,卻也猶豫著沒有趕盡殺絕。出人意料的是,於琰真人和莊少衾也一直沉默。河蚌撥開容塵子的手,低聲道:&ldo;你若不忍,出去吧。&rdo;所有人都止步不前,看她將一眾小妖屠戳殆盡,有小妖紅著眼睛拼死反抗,但畢竟道行太淺,她三步殺一妖,濺得一身鮮血。約摸盞茶功夫,所有小妖俱已殞命,玉骨全身發抖,卻仍是持鮫綃替河蚌擦拭身上的血跡。於琰真人的聲音帶著迴音在洞穴中響起:&ldo;將妖物屍體拖出去,於洞口焚燒。通知民眾,作亂小妖已被我等正法,讓他們進來認領屍首吧。&rdo;莊少衾應了一聲,見容塵子仍舊站立不動,只得把著他的手臂一同出去。小妖的屍體一具一具拖出來,血染得土地都變了顏色。民眾有的大放悲聲,有的感恩戴德,衝著諸道士又跪又拜。莊少衾命官兵將火油澆到屍體上,不多時,大火沖天而起,山風中飄散著熟肉的香氣。是的,不管什麼原因,它們都必須死。如果它們不死,沒有這一地鮮血殘肢,村民的激憤如何平息?如果它們不死,沒有戰果,宮裡的聖上會如何評價道宗?若上失信於朝廷,下失威於百姓,會不會有新的宗教崛起?一旦道宗威儀不存,那麼多的道觀、道士日後又當如何?從大風坡回到客館的路上,容塵子和於琰真人都一言不發,莊少衾安撫民眾,玉骨伺候河蚌洗了個澡、換身衣裳。於琰真人將容塵子叫到書房,容塵子眉目之間仍然矛盾自責,他自入道門,一直修身正德,未曾想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於琰真人也在沉思,許久之後,他將一枚板指丟進杯盞中的茶水裡,爾後伸二指緩緩撈起:&ldo;其實這世道,就如這一杯水,要想從裡往外撈東西,難免就要溼了手。&rdo;容塵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微微點頭:&ldo;謹記真人教誨。&rdo;晚餐是素齋,席間諸道士仍舊極少言語,氣氛低沉。只有大河蚌坐在容塵子旁邊,左右刀右手叉,大塊朵頤,忙得不亦樂乎。莊少衾有意打破僵局,他是感激河蚌的,否則這送去宮裡的書函還真不知道怎麼寫:&ldo;當務之急,怕是必須要捉住那隻逃跑的主謀。&rdo;此話一出,諸人總算暫時繞開了先前的事:&ldo;當初應該留下幾個活口,如今這大妖何處尋得?&rdo;河蚌的晚飯是玉骨單獨做的,有魚有肉,她吃得兩頰鼓鼓的:&ldo;我有懷夢草,能以其為介質窺探天道,待會去看看就知道了。&rdo;這話一出,諸道士俱都面色大變。懷夢草乃神話中的異寶,傳說東方朔曾獻於漢武帝,想不到這河蚌還藏著一株。容塵子用公筷給河蚌剔著魚刺,似乎對此草並不感興趣,莊少衾就關心些:&ldo;你來找我師兄,也是因為提前偷窺了天道?明知差點賠上性命,還敢前來垂涎我師兄的血肉,你倒也膽子不小。&rdo;河蚌不滿:&ldo;什麼叫偷窺,人家光明正大地看的!!不過我也是被它騙了好不好,當時看的時候,知觀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