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行進速度,再如何也比馬慢上許多。何況現在只有一馬拉車。身後的馬蹄聲漸漸近了,慕容厲讓人自行往前奔跑,持箭拉弓,將追近計程車兵射殺當場。李林急急令人開弓,然慕容厲這輛馬車,四壁都鑲了玄鐵板,一時難以射穿。香香和蘇菁在車裡,聽著外面箭雨如飛蝗,時而有人慘叫中箭落馬。兩個人早已是花容失色。蘇菁這時候倒是不顧什麼身份了,緊緊攥著香香的手。馬車趕得太快,難免就不穩。兩個人時而碰到車壁。慕容厲不斷注意後方的情況,他一個人一張弓,卻沒有任何追兵能夠近前。一連射殺了十幾個人,追兵已經有些膽寒,不太敢趨近。慕容厲拼了命地打馬,那馬已經跑得四蹄如飛。然行不多時,馬車在山石上一撞,車身一歪,車轅卡在岩石縫中,已有裂痕。不行,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被追上。追過來的只是小股敵人,他一個人也許還有生路。但如果要保護兩個女人……沒有猶豫的時間了,他必須立刻做出取捨!他回身進車裡,一手拉住蘇菁,然後揮刀斬斷駿馬身上套車的繩索。馬車還沒有停下,他已經抱著蘇菁上了馬。香香扶著馬車,好不容易才下來。慕容厲別過臉,甚至沒有看她,鐵石般丟下一句話:&ldo;不想死的話,往樹林深處跑!&rdo;香香呆住,往前追出兩步,然後明白過來,怔怔地停下。慕容厲揚鞭打馬,駿馬如離弦之箭般衝出去,揚起煙塵如霧。夕陽血紅如織錦,香香倉惶地站在山道中央。蘇菁驚魂未定,這時候彷彿才明白過來,緊緊抓著他的衣角,帶著哭音叫:&ldo;五弟!&rdo;慕容厲沒有回頭,眼角的余光中,見她呆立了片刻,隨即雙手拎起裙角,踉踉蹌蹌地逃往密林。疼痛像是一根刺,在毫無防備的時候驟然刺入表皮,深入血肉。香香拼了命地往密林裡跑,草葉狹長而鋒利,在她細嫩的肌膚之上劃出傷痕。她卻不覺得疼,身後的馬蹄聲漸漸逼近,她腦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向前逃躥。她想自己或許不應該傷心,她和王妃相比誰更要緊,那根本就是不用選擇的事情。可一邊奔跑,一邊卻有眼淚如頃。對於位高權重的男人而言,妾就只是閒暇時候的一個消遣。不應委屈。從前有一隻羊,它拼命地吃草,拼命地長大。它生小羊,讓主人擠奶,剪羊毛。它不覺得這是付出,它覺得這是成長,是一種快樂。可是如果有一天,它知道一斤羊肉只值十四個銅板,再堅強的人,也由不得你不傷心。☆、 解救:解救整個密林這樣大,到底哪裡才安全?香香不知道,她換了一個又一個地方。李林並沒有多餘的人手來追她,只派了兩個士兵進到樹林來看看。這也不是個值得去找的人‐‐慕容厲隨手就丟掉的一個妾,即使抓到了,又有什麼用?兩個士兵進了林,憑他們要搜一座密林,簡直是難如登天的事。但是要追一個女人,一個毫無逃跑經驗的女人,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香香產完孩子之後,身體本就不好。這樣接連趕路,本就吃不消。她能跑得快到哪兒去?何況沿途又來不及掃除痕跡。兩個士兵很快就越來越近,香香渾身都在顫抖,伊廬山那段已經被忘記的日子,突然就那麼浮出來。不,不能太害怕。她強迫自己冷靜,想想他們為什麼會這樣直接追過來。對,一定是行走的時候太不小心,露出行跡。她開始放慢腳步,輕手輕腳地穿行在密林裡。對自己留下的腳印也有意無意地掩藏。身後的兩個人追擊速度果然放慢下來,香香咬住手,不讓自己哭出聲音。淚水順著手背流下來,滴在枯葉間。她躲在一處山坳裡,聽見兩個人的聲音隱隱傳來,慢慢卻又消失。她不敢出來,會不會有人躲在暗處,只為等她自投羅網?她不讓自己顫抖,免得再搖動周圍的草葉,牙齒將手咬出深深的印痕。夕陽的光穿透密林的樹葉,細細碎碎地撒落在她身上。她抽泣著抱膝而坐,長髮早已鬆散,披了一肩。好想回家,可她沒有家了。令支縣不再是她的家,當有一天,所有人都以為你過得非常快樂的時候,你就只有快樂,只能快樂。你不能告訴他們自己的痛苦,不能讓他們看見你的傷處。因為身上的傷口只能讓愛你的人難過,讓厭惡你的人幸災樂禍。傾訴沒有用。巽王府也不是她的家。原本已經認命,今生也就好好地作個妾室,不爭不妒,生兒育女,伺候丈夫。以為人生若能如此,也不能算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