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從人到心完全剝開,裸|呈於人前的恐懼。你不再逃避對方的任何問題,不再反抗對方加諸的任何傷害或者侮辱。薄野景行湊近他,目光裡沒有輕辱,也沒有戲弄。江清流根本不知道心裡是何滋味,他也沒辦法去想。薄野景行扯了絲絹蓋住他的眼睛:&ldo;就當幫個忙,江湖兒女,那麼小氣作甚。反正你平時擼了也是浪費……&rdo;……視線被遮擋,彷彿整個人也隱入了黑暗之中,感覺變得分外清晰。江清流無法控制身體的變化,有什麼東西柔柔軟軟地親吻在他額頭。隔著細軟的絲帛,他仍然能感覺到印在額間的溫熱。為了將他培養成一個真正的大俠,江家耗費了十五年的時間。為了讓他適應這江湖的詭詐兇險,江家又付出了十年。這二十七年裡,家族攙扶著他,他也扛著家族,一路前行。他順應著長輩的期望,學武、遊歷,樹立威望,然後成親,最後年紀輕輕執掌江湖牛耳。他的人生因為有人鋪路而平坦得可怕。也正是因為這種平坦,他的一生從無驚喜,從無坷坎險峻。他娶單晚嬋,平時夫妻恩愛,即使是在床榻之上也是端方溫柔。這些年身邊也不是沒有誘惑,可他的心中已無半分綺念。他站在江湖之巔,一顆心卻從未有過熱血。思維的渙散,讓心中堆積出一座空虛的高塔,名為荒涼。他知道是長生丸的作用,那藥只是一顆,就擊得他的冷靜剋制潰不成軍。他只能這樣清醒地脆弱,感受那種絕望。身邊的薄野景行是他所能接觸的、唯一的熱量。他清醒地擁抱了她,感受那指尖劃過臉頰,隔著絲絹,帶著隱秘的留戀。身體開始發熱,他呼吸漸漸粗重,還是出言掙扎:&ldo;薄野景行,你好歹也是曾經縱橫江湖的人物,就不能要點臉嗎?!&rdo;薄野景行果然摸了摸自己的臉:&ldo;嘖,魔道中人,要啥臉!&rdo;說完她還輕聲安慰他,&ldo;不要動,馬上就好啦。按輩分老夫也是你爺爺輩了,你個小輩為爺爺做點事情不是理所當然的嗎……&rdo;……江清流想到江少桑,他對江少桑沒什麼印象,但江少桑如果活著,跟江隱天也差不多了。一想到壓在自己身上的是江隱天……即使有著長生丸和迷迭銷魂香的藥性,江清流也沒能雄起!薄野景行使出揉、搓、逗、弄等十八般武藝,愣就是沒能助他雄風。對此,薄野景行似乎明白了什麼‐‐難怪單晚嬋一直沒孩子呢,江清流就是一銀樣蠟槍頭!等等,她似乎知道得太多了。這一個夜晚,在一個名叫五湖客棧的地方,很多人的人生因此改變。比如天字第四號房準備賣象牙的西域商人娶了一位倒夜香的寡婦。比如掌櫃的跟暗戀多年的布莊女老闆終於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比如一個耍雜技的跟他的猴……呃,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闖進來了。最後比如齊大被催雪揍了個鼻青臉腫。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整個客棧的客人都匆匆結了房錢,帶著身邊如花或者不如花的女眷匆匆離開。江清流也在其列,大家低著頭急行,誰都沒有注意到這位武林盟主。江清流也沒注意到旁人,包括鼻青臉腫的齊大和同樣神色不善的催雪。一行人沉著臉只顧趕路,江清流中間連客棧都不住了,馬不停蹄地趕到飛鷹寨。大熱的天,賀飛虎的屍首被用冰鎮著,還停在靈堂裡。賀家兄弟迎出來,一瞧這位盟主的臉色,還真是,比他們這些死了親爹的還難看。江清流也不跟他們多說,直接進了房間。薄野景行摸摸鼻子,這一路上,江清流都沒跟她說過半個字。她也跟著走進去,賀氏兄弟幾個不知道她是誰,但因為是跟江清流一同前來,也沒人多問。江清流先到靈堂,給賀飛虎上了柱香。然後去賀飛虎遇害的房間,那明顯是間臥室,這麼多天了房間還保留著原樣。賀飛虎的大兒子賀雷站在一邊:&ldo;盟主您看,當初家父的遺體就躺在此處。&rdo;江清流仔細檢視了現場,包括桌上殘餘的茶水、榻上遺留的髮絲等等。現場沒有打鬥的痕跡,茶盞仔細檢查過,也無毒。賀雷跟賀飛虎的養子賀豹又帶他去了靈堂之後,賀飛虎停屍的地方。賀飛虎靜靜地躺在冰床上,身上衣服已經換上了壽衣,只是頭還是沒能找回。如今屍身之上只做了個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