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瞳殭屍聞言一怔，它終於能夠說話：&ldo;秀兒在哪裡？&rdo;秦觀將它往府裡帶，他的腰身已經不再筆挺：&ldo;和侯公子真的是一模一樣，一模一樣……&rdo;綠瞳殭屍在秦府見到了秦秀兒，那年她四十九歲，韻華已逝，只有眉目間依稀可見當年的靈動。綠瞳殭屍緩緩走過去，握了她的手：&ldo;巧兒，我回來了。&rdo;它對她輕聲道，她聞言卻只是迷惑：&ldo;你是……&rdo;果然，它離開的時候她年齡尚小，四十一年，完全足夠她忘記它。&ldo;你為什麼這麼傻，&rdo;它伸手觸碰她鬢邊的白髮，&ldo;四十一年，我沒有回來，你就不能嫁人嗎？如果我一輩子不回來，你就等一輩子嗎？&rdo;秦秀兒迷惑地望它，還是其兄秦觀解惑：&ldo;秀兒，這是侯公子的後人。侯……侯公子，我爹四十一年前曾應下你家一門親事，他老人家臨終前留下話，命秀兒等那位侯公子回來。&rdo;秦秀兒便了然：&ldo;原來你是侯家的人，哥哥，替秀兒退了這門親事吧。&rdo;綠瞳殭屍伸出手去，只觸到她的袖角。它不能明白，空等了四十一年，耗盡最美麗的年華，只是為了一句應允。綠瞳殭屍在街上游走，有一老人經人攙扶著拖住它：&ldo;敢問這位公子，你可是姓侯？&rdo;他的聲音亦蒼老喑啞，綠瞳殭屍轉頭看他，卻怎麼也記不起對方是誰：&ldo;你怎知我姓侯？&rdo;來人便拖住了它：&ldo;果然是侯公子的後人，果然是……和他當年，一模一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rdo;他不由分說便將綠瞳殭屍往前面拖：&ldo;走公子，跟我回家。&rdo;綠瞳殭屍便知道了他是誰，他將它引入燒餅鋪子裡坐了，又命一直攙著他的年輕人將牆邊的櫃子搬過來。&ldo;侯公子，四十一年前你家長輩曾在郢州置下三處買賣，託在下看管，四十一年了啊，在下只恐年命不久，日日惶恐不安，公子終於回來了。&rdo;他吃力地彎腰將盒子裡的東西擺在桌上，卻是一本一本帳目：&ldo;公子請查帳，這是四十一年來三個鋪子的收入支出帳目。&rdo;犼翻看那些帳目，卻並不是在查帳：&ldo;我記得劉二並不識字？&rdo;那老者抬頭望它，卻是說不出的驚懼：&ldo;在下是不識字，後面恐有負侯公子所託特地與帳房先生學了些，公子你如何知道？&rdo;那些帳目，事無鉅細均記得十分清楚，它默默翻看下去，再說不出別的話。君子信義，一諾千金。只要點頭應允，我便不敢背棄。劉二根在第三天闔目長逝，綠瞳殭屍親自為他抬棺。它將應下巧兒的每句話都牢記在心上，自以為這已是無價情義。而在人間，秦洪聲和劉二可以將這種情義，給予一個僅數面之緣的陌生人。殭屍一族喝過無數人的鮮血，但是從來沒有殭屍能夠真正明白這個種族。它想起觀世音曾說過的話：每個物種都不可能生來孤獨，殭屍一族之所以萬物不眷，只是因為它們不眷萬物。其實每個擁有靈識的生靈都有一扇門，你不開門，旁人如何走進來呢？綠瞳殭屍回觀天苑的時候，紅瞳殭屍在琢磨著請幾條龍喝酒，無奈龍嘴巴太大，又沒有喙，普通的酒杯根本連啜都啜不上。酒罈口子太小，它們的嘴巴塞不進去。應龍擅奇巧之術，它便央著應龍製作一種最適合龍族飲酒的杯子。而那邊古神應龍已經氣得怒髮衝冠：&ldo;蠢才，難道它們不能把酒倒進嘴裡喝嗎？&rdo;紅瞳殭屍恍然大悟。見到綠瞳殭屍，應龍倒是意外：&ldo;你沒有恢復她的記憶？&rdo;綠瞳殭屍搖頭：&ldo;她這一世年命極短，已經沒有多少日子。我不想她多經歷這次離別。我想有一些事，我需要想清楚。以前總是她在教我，語言、文字、禮儀、仁義。初時我當了真，後來發現別人都不當真，於是我也不當真了。但是今天我發現還有很多人非常認真，一直非常認真。&rdo;應龍不說話，倒是身後冰夷走了過來，他如今亦已經歸了神位，他與應龍乃同修，初時一直幹架，而且下手都狠，兩條龍經常咬得遍體粼傷，到後來獸性減少了，倒是不怎麼打了。只是發現周圍熟識的要麼被打死了，要麼被打跑了，就剩對方了，於是便勉強湊合著成了同修。閒暇時吵吵嘴、打打架，也聊解寂寞。&ldo;你想想也好，&rdo;冰夷性子溫厚些，不像應龍，對誰都跟個刺蝟似的，&ldo;世人都道出家出家，其實出家只是定性，入世方是修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