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卻不再說話,就這麼寸步不離地跟著它。而那個叫小四的小道士就慘了些,那紅瞳殭屍將他埋坑裡,就露了個頭,風雪之夜,他的呼聲根本就傳不到道觀裡。若不是衝靈老道見他遲遲未歸恐生變故而尋至山裡,他恐怕就凍死在這坑裡了。那紅瞳殭屍整個就一隻長前手不長後手的大尾巴羊,它把小道士埋好時還興致勃勃地圍觀了這傑作好一陣,但很快就覺得無趣,丟下他徑自去了。小道士只露了個頭,掙扎不能,又恐山中野獸鬼魅,嚇了個魂飛膽裂。衝靈老道把他刨出來帶回觀裡,氣得鬍子都翹得老高。那段時間巧兒都不開心,整日裡擔驚受怕,不敢離開綠瞳殭屍左右。為此,綠瞳殭屍與紅瞳殭屍很是打了幾架,累得紅瞳殭屍一見她就遠遠地躲開,再不敢嚇她。這天夜裡,綠瞳殭屍仍是馱了巧兒出來,適逢夜半大雨,它也知道這個玩具孱弱,不能淋雨,就近找了處義莊避雨。那義莊也不知道有多少年頭,從裡到外老舊不堪。巧兒只覺得從裡到外陰森恐懼,瞧不出什麼異樣。它卻是緊緊地將巧兒抱了,那屋簷泥牆也如久擱的屍首一般散出一股陣腐的氣息。雨越下越大,夾著閃電,巧兒裹了三件夾襖仍覺得冷。屋簷遮不住這樣的雨,它只得抱了巧兒溜進義莊裡邊。廳裡擺了數十具棺材,巧兒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卻也知道那是客死異鄉的旅人在等著趕屍人送歸故里。她這時候才覺得害怕,但是想想又覺得沒什麼‐‐身邊這位可不就是殭屍麼!二人在廳裡避了陣雨,外面突然一記響雷,強光驟閃,整個義莊都為之一震。那綠瞳殭屍緊緊地抱著巧兒,仍是不動不語。卻突然,微弱的燈光自隔壁閃起,有人提了風燈過來,間或還有人言:&ldo;師父,我去就行了,你睡下吧。&rdo;綠瞳殭屍緊緊盯著那漸近的光亮,巧兒也有些慌亂,又是一道閃電,光亮中她看見周圍有靠牆而立的行屍,額前無一例外地貼著黃色的符紙,乃是趕屍人中途在這裡歇腳。可能知今夜有雨,他們落腳得早了些。眼見得人聲漸近了,那殭屍卻突然往牆角筆直一站,將巧兒往自己身後一遮,學著其它行屍那般筆直地站好。它身形本就高大,遮住巧兒自是沒有問題。巧兒心剛放下,它左右一瞧,見還是不對‐‐額上沒符。來人漸近,可聽見開門的聲響了,說時遲,那時快,它伸手一把扯了隔壁某行屍額上的符,叭得一聲貼自己額頭上,並迅速一本正經地站好。那本就是防止屍變的鎮屍符,自然是鎮不住已近妖的它,巧兒囧。其實若真要瞞,實在是很難瞞住,畢竟它衣衫襤褸著呢,而其它行屍都有人收斂,壽衣什麼的都穿得整整齊齊,哪有它這樣乞丐裝的來?不過所幸那小道士也只是開門遠遠地開了一眼,見無異樣便關門重新睡了。雷雨之夜,趕屍人也是極警醒的,一旦屍變、無法安然送達的話,家屬索賠價格很高。綠瞳殭屍似乎很忌憚隔壁間的道士,極小心地抱著巧兒不弄出其它聲響。驟雨疏狂,那氛圍太過陰森,巧兒很是害怕,緊緊貼著它,它安撫性地在她手心裡寫字,告訴她雨停就走。及至後半夜雨勢方歇,它馱著巧兒出了義莊,仍回山裡,巧兒並不知道避這一場雨,它擔了多大的風險。聽見二人離開,隔壁間有人私下低語:&ldo;師父,為什麼不收了它?&rdo;&ldo;因為殭屍不需要避雨。&rdo;黑暗中有人淡淡地答,語聲清晰,並無睡意。接下來的時日巧兒粘綠瞳殭屍得緊,衝靈老道一時竟也找不到下手的時機。當山間積雪盈尺時,衝靈老道那邊就出事了。人常說夜路走多了總會見鬼,道觀長期養屍作亂的事終於還是傳了出去。以往遇到這種事,一般翠微山的人便會出手干預,這次來的便是翠微山首席大弟子樊少景。回到山間時已是下半夜,巧兒去棺材旁邊的碗裡喝水,綠瞳殭屍站在她身邊看了半晌,她又喝了些粥,那些粥其實已經涼了,如果不是山洞冬暖夏涼,怕是早就結冰了。可是巧兒顧不了那麼多,她不能升火,如果不多吃些東西,只會更冷。綠瞳殭屍這時候似乎才放鬆了戒備,爬進棺材裡坐著。待巧兒吃過了粥爬進去,它就抱著她躺下來,還伸手摸摸她的嘴,眸中碧色流轉,竟然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巧兒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或許妖邪之物的感覺本就比人類更靈敏,危險靠近時它們總是有所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