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逐離沉吟了許久，手緩緩按在玉案上：&ldo;一切完備，但總感覺略欠聲勢。&rdo;她轉目看向曲天棘，&ldo;若是將軍再擬一道先帝遺詔，就稱沈庭遙弒父逼宮，名位不正，誅殺手足，倫德敗壞。此謠言一出，不論真假，可令民心向背，也算是師出有名。&rdo;提到先皇，曲天棘面色略沉，半晌仍是輕聲嘆道：&ldo;罷了。&rdo;他食指微曲，輕叩了叩桌上的羊皮地圖，又似不經意地道：&ldo;只是若戰事一起，王上必定要制住殷氏一族，你倒是可以隨我同行，這些族人怎麼辦？&rdo; 殷逐離含笑：&ldo;成大事，豈可無犧牲呢？&rdo;這話倒是頗令曲天棘意外，他眼角略瞥過殷逐離，不再說話。待曲天棘一行人出了廣陵止息，郝劍便止不住擔憂：&ldo;大當家，曲將軍這句話倒是說得不錯，倘若殷家倒戈，沈庭遙如何肯放過殷氏族人呢？&rdo;殷逐離抬眸看他，半晌方笑道：&ldo;郝大總管，殷家並非倒戈，只是殷逐離心生反意而已。若是在以往，沈庭遙定會屠戮殷氏全族，但現今他的敵人已經太多，他顧不過來。我若一走，殷家還有姆媽，姆媽與曲天棘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何肯助他？何況到時她恐怕已連我一併恨上了，自然是要鼎力相助於沈庭遙的，沈庭遙同她示好還來不及，又如何會倉促之間誅殺殷家？&rdo;郝劍恍然大悟，隨機又失聲道：&ldo;大當家同老夫人爭執不和，就是為了給王上一個分裂殷家的機會？&rdo;殷逐離輕叩玉案，郝劍發現她身上真的留著曲天棘的血，二人不經意間的神色姿態，驚人地相似。此時殷逐離卻現了些為難之色：&ldo;如今真正令我為難的，就是如何說服師父。他性情剛直，寧折不彎。要同曲天棘合作，寄人籬下以保性命，哪怕只是暫時的，也沒有可能。這一次，只怕不僅要同姆媽決裂，同他也……&rdo;她以手支額，現了些許疲憊之色。洛陽一行之前，按例要先入宮見駕，看看王上還有沒有旁的囑託。殷逐離挽著沈小王爺入了宮，馬車在皇城外停下來，二人入內，自又是一番繁禮。及至午時，沈庭遙設家宴，一行人在玉蘭苑用膳。區凌鈺性子直率，同殷逐離自是無多餘的話。一桌人各懷心思，待席罷，沈庭遙借春荒向殷家借糧為由將殷逐離召至御書房議事。殷逐離自是不能駁他，起身離開。沈庭蛟原是去椒淑宮陪著何太妃的，但他早早地出了椒淑宮，在外面四處溜達。他雖然是閒王，畢竟也是王爺，宮中也無人攔他。沈庭遙召殷逐離自然不是去御書房，五六月份正是繁花爭豔的季節，牡丹、天竺葵、四季海棠爭奇鬥豔，二人沿著白石小徑行至蓬萊池邊。沈庭遙解了池邊榕樹下停泊的一葉扁舟：&ldo;陪朕泛舟嗎？&rdo;雖是邀請，更等同於皇命。殷逐離負手望了他一陣方笑道：&ldo;王上有旨，草民自是不敢不遵。不過王上與草民泛舟湖上，不帶九爺……似乎於理不合吧？&rdo;彼時蓮葉微舒，暖暖的風貼著水面而來，挾裹著淡淡花香。沈庭遙回望她，面上淡去了笑意，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ldo;好不容易得在一起，能不提這些掃興的事嗎？&rdo;殷逐離終不再言，舉步登舟。他神色方才緩和下來，自劃了漿，往蓮葉深處行去：&ldo;這一身禮服礙眼的很，以後能不穿便不穿吧。&rdo;他語氣陰沉，殷逐離自然覺出，是以並不激怒他：&ldo;草民遵旨。&rdo;見她神色疏淡，沈庭遙微微嘆氣：&ldo;逐離，最近長安的形勢你是知道的，待曲家實力稍減，朕的皇后……隨時可易主。你自己心中有數便好。&rdo;殷逐離抬眼望著舟下浩瀚煙波，入目間碧梗千行、荷葉如潮。&ldo;草民一介商賈，朝堂政事，不敢妄議。&rdo;見舟行漸遠，徹底沒入荷中，附近再無他人耳目，沈庭遙停了搖槳的手，緩緩靠近她：&ldo;逐離，朕也是身不由己。你殷家祖訓，女子不為妾，朕即使有心，也是……&rdo;他抬手，指腹劃過她的臉頰，&ldo;但是很快了。&rdo;殷逐離抬眼看他，竟隱隱覺得他有幾分可憐，神色卻依然淡漠：&ldo;王上邀草民前來，就是為了唸叨這些？&rdo;&ldo;不，&rdo;沈庭遙繼續行舟，&ldo;前方有一處安靜的所在，你定然也會喜歡。&rdo;蓬萊池中又有島，名作蓬萊仙島。殷逐離隨沈庭遙泛舟而至，抬眼一望，只見島上翠竹環繞，花團錦簇，更有杜鵑花臨水怒放，碩大豔麗的紅花醉臥於綠葉之中，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