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逐離不屑:&ldo;幾件破衣服,我就不信我對付不了。&rdo;朝喜一笑:&ldo;您從小到大,沒洗過衣裳吧?富貴城生意那麼大,肯定有許多人伺侯著您。&rdo;殷逐離在他旁邊蹲下,看他熟練地搗衣服:&ldo;你今年多大?讀過書麼?&rdo;朝喜臉蛋凍得通紅,眼睛卻特別亮,他真的太年輕,笑起來滿是朝氣蓬勃:&ldo;年底就十四了,我沒錢讀書,但是以前在牆外聽過私塾先生教學。&rdo;殷逐離點頭:&ldo;家裡孩子多吧?怎的就入宮了?&rdo;朝喜將盆挪遠些,免得水濺到她身上:&ldo;我們一共兄弟姐妹八個,娘說我入了宮就不用賣八弟了。&rdo;殷逐離十分不理解,這個孩子非常陽光,可是他已經不能再算是個男孩兒:&ldo;你入宮當差每月多少錢?&rdo;朝喜咧著嘴:&ldo;每月有一吊錢,我自己在宮裡,花不了什麼。我想再賺些,讓八弟上學。&rdo;殷逐離伸手去擄他額前的髮絲,許久才嘆氣:&ldo;就為了一年十幾兩銀子,不夠廣陵止息一片樹葉……媽的,什麼世道。&rdo;朝喜倒不覺得,他年紀雖小,卻已有些大人態:&ldo;您哪知道我們的難處啊。世道不太平,前些年剛打完了戰,好不容易盼著好過些,又起內亂。其實這些人打來打去,最終受苦的也還是……嘿嘿,您不知道餓,說了您也不明白的。&rdo;殷逐離站起身,懶懶地倚著已被蛀得千瘡百孔的木柱,突然她開口:&ldo;回去告訴你娘,他們說我是奸妃……說不是也不是,說是……也是。反正,不算冤枉。&rdo;曲凌鈺小產之後,賢妃薜藏詩在殿前長跪請罪。沈庭蛟扶起她,仍是擁著她進了昭華殿,對此事再不追究。宮中人個個都是有眼色的,無不巴結她,她成為了後宮實際上的主人。一月,天氣更為寒冷。殷逐離待在水萍宮已逾十日。這宮裡連她最愛的白玉棋也沒帶來,她有些懊悔‐‐這個教訓教育後世皇后,入宮第一件要事,不是剷除異己,更不是邀寵於皇上、太后。最要緊的事,是好好修葺冷宮,改善冷宮伙食……她正感嘆百密一疏,那邊卻有人進來。雪夜無月,長靴踩在冰面,吱嘎作響。她抬頭看過去,之間沈庭蛟踏雪行來,仍表情都似被凍住,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殷逐離放下首宗撥火用的朽木條,面色含笑:&ldo;九爺也來越像個帝王了。&rdo;沈庭蛟冷哼,自進得屋內,裡面只有一張陋榻,一張座椅,他在榻上坐下來,見殷逐離站著半天不動,忍不住出聲:&ldo;插!&rdo;殷逐離攤手:&ldo;沒有。&rdo;沈庭蛟只坐在榻上,再不言語。嗅到他身上酒氣,殷逐離始出外尋了乾淨的雪,以屋中陶罐盛好,架在火盆上。她坐在火盆旁邊,見他足上靴子都沾溼了,不免又起身替他脫靴。他不知道在外面晃了多久,質地絕佳的鹿皮靴子竟然都進了水,鮮嫩的腳趾俱泡得發白。殷逐離將他的靴子放在火盆旁邊烘烤,再回身將他的雙腳捂在懷裡,語帶薄責:&ldo;大冷的天,你就別亂跑了。回去又要生病!&rdo;一雙腳捂在她胸前,隔著裡衣單薄的衣料,漸漸地有了知覺。沈庭蛟看了她一陣,冷不防一腳將她仰面踹倒。殷逐離大罵一聲,爬起來就要揍他。見他雙目通紅,不自覺地又收了拳頭:&ldo;幹嗎?你要哭啊?&rdo;她倒是樂了。沈庭蛟再次狠狠地踹她,每一下都用盡全力:&ldo;你不過就是欺我愛你,你處心積慮、步步為營,不過就是為了讓我愛上你!&rdo;踹了十餘腳,他猶不解恨。他赤著足,踹過去也不痛。殷逐離見他累了方握住他的足踝,話卻不痛不癢。&ldo;地上涼,去被子裡捂著,我烤乾鞋子給你。&rdo;那一瞬間,沈庭蛟想撲過去掐死她,但又覺得應該掐個半死,然後再炮烙、凌遲、生煎……熊熊怒火之後是瞬間的無力,他恨自己不爭氣,這種女人,就應該砍斷手足、拔舌挖目,放在床上一輩子任由自己擺佈。可是沒有了手,殷逐離再也不會幫他暖腳;沒有了足,殷逐離再也不能帶他騎馬;沒有了舌,她再也不會說那些混賬話……沒有了任何一樣,殷逐離,都不再是殷逐離了。這才是她最後的底牌,他想放聲大哭,又想仰天大笑,最終他只是垂首站在她面前,明明是居高臨下,佔盡了上風,卻如同一個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的笑柄。&ldo;我恨你殷逐離,我恨你。&rdo;那一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