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隨她前行，蓬萊池邊馬蹄蓮開遍，榕樹與松柏冠如華蓋，積雪相覆，頗有奇趣。殷逐離攥了一把雪，突然道：&ldo;晚間派個人去傅太后那邊看看……以何太妃如今的聲勢，她想必過得甚為艱難。&rdo;清婉點頭，幾度欲言又止，殷逐離笑道：&ldo;說吧。&rdo;她始低聲道：&ldo;大當家，那曲凌鈺還住在棲鳳宮呢。她和九爺，可是舊好。九爺如今一直不冊後，會不會……&rdo;殷逐離抬手止住她的話：&ldo;傳個話給郝劍，讓他派人通知陳舒淮，過幾日，將沈庭遙送到灞水碼頭，我送他離開長安……&rdo;她附在清婉耳際輕聲道，清婉直嚇得面無人色：&ldo;大當家，九爺和何太后知道……那個人沒死，如今長安城守備甚嚴，你如何能將人送得出去？&rdo;殷逐離折了枝松枝，撫去枝上落雪：&ldo;如今九爺不可靠，橫豎都是冒險，不如一試。&rdo;清婉望向她時眸帶哀色：&ldo;大當家是說，九爺他不愛你嗎？&rdo; &ldo;愛？&rdo;殷逐離有片刻錯愕，她覺得荒謬，&ldo;清婉，你忘記我母親是怎麼死的了嗎？男人的愛，是這世間最不靠譜的物什了。&rdo;下午，沈庭蛟還沒批完奏摺，宮女碧兒便來稟他：&ldo;王上，太后娘娘請您過去椒淑宮一趟。&rdo;他起身活動了一下，殿中監陳忠趕緊跪在地上，替他活動小腿、揉腳：&ldo;王上，這就去椒淑宮嗎？&rdo;沈庭蛟不耐：&ldo;母后不會無事傳召，必又是為了立後的事。&rdo;陳忠是個善解人意的，立刻就將上午殷逐離同何太妃‐‐如今的何太后鬧不愉快的事同他一五一十地講了。沈庭蛟頗有些疲憊：&ldo;母后以前不這樣，最近不知怎麼了，得勢不饒人。殷逐離那個傢伙也是，叫她別惹事，她從昭華殿繞到椒淑宮，繞著圈子也要去招惹母后。&rdo;椒淑宮，傅朝英、秦師、諸葛重明等十二位忠臣重提冊後之事，幾個人都不贊成立殷逐離為後。秦師語重心長：&ldo;王上，殷逐離雖然富甲天下，但她出身低微，行為狂放，不是為後之選。再者，曲天棘是她生父，她尚將其迫入絕路，這般心狠手辣之輩，其人品德行實在不能母儀天下。&rdo;他微微一頓，終於實話實說，&ldo;王上，這話不中聽，但臣冒死也要說。曲天棘隨先皇開國，一生戎馬，戰功赫赫。連他都敗亡於殷逐離之手，一旦她為後，恐外戚專權，亂我大滎朝綱啊王上！&rdo;他拜倒在地，再三叩首，引得一眾老臣俱跪拜。&ldo;陛下，太尉言之有理。且如今朝中局勢未定，安昌侯薜承義手中封邑地廣糧足，這次平叛他也立了大功。依臣看，其女薜藏詩品貌俱佳，倒是皇后的絕佳人選。&rdo;傅朝英也開口，他自是站在何太后這邊，他與何太后之事，除了何簡，只有殷逐離一人知曉。這就是把火，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將他二人燒個屍骨無存。他如何容得下殷逐離？他話落，何太后立時遞過來一幅畫像：&ldo;王上，你已承繼大統，很多事便當為天下考量。不能再小孩子氣了。這薜藏詩，著實不比殷逐離差，王上且先看看再做定奪吧。&rdo;沈庭蛟接過那畫像，隨即將之狠狠拋擲於地，他繼位之後妥協了許多事，唯有此事他堅持：&ldo;不用再說了，朕意已決。她是朕明媒正娶的王妃，朕的糟糠之妻，若朕一朝得勢便過河拆橋，豈不令天下人恥笑嗎？&rdo;他拂袖而去，真話沒有說出口‐‐他自己也不知對殷逐離是個怎麼樣的心思。這個人生來桀驁，他雖恨，卻也敬。一朝得勢便促狹地想給她難堪，看她為了做這個皇后能做出些個什麼事來。但若真要棄她另娶……他卻是沒這心思了。這些話自然也傳到了殷逐離耳朵裡，許多重臣都希望她知難而退‐‐苦情戲裡女主角不都這麼演嗎？然則殷逐離如果真是一個這般善良的人，他們也就不必費心了。昭華殿，清婉正在發脾氣：&ldo;大當家，原先我還以為九爺是個好的，沒想到他也是個白眼兒……&rdo;殷逐離趕緊止住她的話：&ldo;禍從口出，禍從口出！&rdo;她哼了一聲，聲音放低了些：&ldo;他不會是打算把您就這麼關一輩子吧？&rdo;殷逐離食指輕釦著桌面，輕聲道：&ldo;那倒不至於，他不立後，又將我軟禁於此，大抵是要做一件我不願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