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將同她都認識,但平素裡少有往來。此際一聽此言,忙擁著她入了主帳,將沙盤往她面前一推,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殷逐離望著那沙盤卻是啼笑皆非:&ldo;諸位,這是你們行軍打戰用的東西,逐離不過是個商人,用不著這個。&rdo;她環視眾人,最後目光自然是落在沈庭蛟面上,&ldo;眼下曲將軍最缺的,無疑是糧草。他守城不出,也是待著後方糧草運到。俗話說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不如我們就給他糧草。&rdo;她這話一出,下方便是一陣鬨笑:&ldo;王妃,行軍打戰你果是不在行,這時候給他糧草,莫不是讓他反攻打我們嗎?&rdo;殷逐離語笑嫣然:&ldo;不瞞諸位,前些天殷某回到長安的時候,調了一批糧草,大約十萬石。另外,殷家有位號稱鬼醫的醫道中人,諸位想必都知道。然後逐離央他配了一種食後令人渾身乏力的藥粉,因也成白色,若混入稻米之中,斷難察覺。只是因為量太大,一直耽擱到現在。&rdo;諸人不笑了,一臉悚然地望她,她胡亂撥著那繪著兩軍地勢山脈的沙盤,語聲淡然:&ldo;若是兩相調和後,將其送入曲將軍大營,天水郡城防縱然固若金湯,無人鎮守時要打下來,應該也不難吧?況且十五萬大好男兒,若全數斬殺,未免令後人評價我們君主殘暴無道,若能勸降,也算是諸位一大功德。&rdo;沈庭蛟抬眸望她,半晌方道:&ldo;遣誰送糧入城呢?&rdo;殷逐離心中也有考量:&ldo;斐記的大東家,斐關山。&rdo;諸人盡皆色變,這確實是一個再難得不過的人選。首先斐家同殷家一直不對付,如今殷逐離即將一躍成為皇后,斐家往日裡早已將她得罪了個徹底,完全有可能背叛大滎,投奔曲天棘。其次就是斐家也是頗有實力的商賈,能夠一次性提供行軍打戰的糧草,再合理不過。再次,斐關山平日裡同殷家作對,連帶沈庭蛟也間接得罪了許多,若想討好沈庭蛟,這次非全力以赴不可。主帳中靜默了一陣,傅朝英拱手道:&ldo;若是斐關山當真投奔曲天棘,又當如何?&rdo;殷逐離淺笑:&ldo;將軍多慮了,出宮前逐離調了宮中五百甲士,他們會代王上保護好斐大掌櫃的家眷。&rdo;又是長久的靜默,二十餘人的中軍帳彷彿空無一人般安靜。何簡語態恭敬:&ldo;在下這就派人傳詔斐關山。&rdo;殷逐離喚住他:&ldo;不勞煩先生了,臨出長安時逐離已代王上發了書信,他會比我們晚兩日到達天水,以防曲天棘生疑。這會兒只怕已經在路上了。&rdo; 她出了主帳,仍是躺在橫木上懶洋洋地曬太陽,而軍中將領看她的眼神卻帶了極為明顯的敬畏。兵者詭道,兵不血刃而致勝者,上謀之道矣。十一月十六日,曲天棘十五萬軍士,約有七成中毒,渾身乏力,雖不致命,然則要挽弓打戰卻是再無可能。沈庭蛟令傅朝英強攻天水城,十萬將士不戰而降,王師虜獲軍馬兵械無數。曲天棘帶四萬殘部退守金城,然人數太少,終不能抗衡。十一月三十日,金城城破。那一日殷逐離站在城頭,戰士的血漫過長街,殺聲震天。沈庭蛟與她並肩而立,輕握了她的手:&ldo;逐離,最後一次了好嗎?&rdo;城頭風大,殷逐離解了身上的披風,細心地替他披上,傾身繫著繫帶:&ldo;恭賀陛下江山一統。&rdo;不多時,傅朝英親自登上城頭,語聲凝重:&ldo;王上,曲天棘已被困,他……他想再見王妃一面。&rdo;沈庭蛟握緊殷逐離的手,冷聲道:&ldo;他武藝深不可測,如今想見本王王妃,又是想耍什麼花招嗎?&rdo;殷逐離安撫性地拍拍他的手背:&ldo;陛下,再不會有下次了,就讓臣妾送他一程吧。&rdo;見沈庭蛟仍有擔憂之色,她復又笑道:&ldo;他如今人在何處?勞煩將軍設神箭手八百名將他團團圍住,即使他欲作困獸之鬥,本王妃也不懼他。&rdo;傅朝英眸中異色一閃,這殷逐離狡詐陰狠,留之必成後患,不如……不過片刻猶豫,殷逐離卻已然洞悉,她為人本就多疑,若是這傅朝英存了別的心思,這八百名弓箭手,她此去怕不是為曲天棘送行,而是陪葬罷。若讓他得手,黃泉路上,曲天棘還不笑她個徹底?傅朝英下去安排了,她也不吱聲,自牽了沈庭蛟下得城去。那時節曲天棘負手站在庭前,都說英雄末路最是令人欷歔,他卻不顯狼狽之態。見到殷逐離前來,眼中似乎還帶了三分笑意:&ldo;你來了?&rdo;那語態不像是問候殷逐離,倒像是招呼久違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