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行些明知不可為的混賬之舉,因為只有這樣,曲天棘才會注意到他,哪怕只是幾句喝斥。其實曲流觴對他這個弟弟還不錯,這麼些年二人雖不算兄友弟恭,卻也算是盡了兄長的本份。但這些比之千古帝王的榮耀,孰輕孰重?這些天他一直猶疑不決。他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本來已經發誓再也不想這回事了,然而那條毒蟲爬來爬去,他最終還是秘密到了廣陵止息。殷逐離在等他,面前是一盤殘棋,她同自己對弈,毫無等待的焦躁,似乎篤定他一定會來。曲懷觴期期艾艾地在棋盤邊坐了下來,許久才道:&ldo;你想怎麼做?&rdo;殷逐離行了一步後手打劫,擲棋入棋筒,方抽了一方絲帛細細擦拭雙手:&ldo;祁連山有草,馬食而發瘋,名曰:戮草。我來時為你帶了幾棵。&rdo;她自腰間掏出一個灰色的布袋,也不開啟,自放在桌面。曲懷觴頗為困惑:&ldo;要此何用?&rdo;殷逐離終於拭淨了手,神色淡然:&ldo;此去山南道,山高水遠,若策馬於懸崖峭壁之時,馬突然瘋了,馬上的人如何還能活得?&rdo;曲懷觴霍然起身,殷逐離不著痕跡地壓住他:&ldo;我並不迫你,這草你可以餵馬,也可以燒掉。只是自古無毒不丈夫,若非如此,你斷難得到曲將軍親睞。此事之後,曲大將軍就只有你一個兒子了,再沒有什麼能壓在你頭上。你想清楚。&rdo;曲懷觴自小生於富貴之中,也不乏劣跡,但這等事情,他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ldo;可是他是我哥!&rdo;殷逐離把玩著手中杯盞,笑意清薄:&ldo;他若是你弟,這草會餵給誰的馬呢?&rdo;曲懷觴上齒咬住下唇,許久方顫抖著伸出手,緩緩握了那方裝著戮草的布袋。沈小王爺醒來的時候殷逐離不在。他總是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起床的。侍女巧雲端了水進來供他淨面,他習慣性地問起:&ldo;王妃呢?&rdo;巧雲對他十分體貼,過來替他穿衣:&ldo;王妃說她今兒個有事,怕要晚些回來。&rdo;他便有些生氣:&ldo;每次都這樣,出門從來不說聲!&rdo;巧雲正替他繫著衣釦,聞言笑道:&ldo;王妃也是不想吵醒九爺。&rdo;她素手停在他胸前,故意靠近他,露出胸前的溝壑,聲音放得極低,&ldo;其實王妃不在,府裡其他人……也是可以陪九爺的。&rdo;不想沈小王爺又哪裡是個解風情的,他將巧雲一推,自己系衣帶:&ldo;她現在一定在廣陵閣,本王去找她!吩咐小何備車!&rdo;何簡在門外聽了許久,最終沒進去。殷逐離不在王府,沈小王爺也出了門。何簡無所事事,出外閒逛。趁著無人注意,他去了一趟宮裡。宮人對這位一直無所作為的福祿王府閒散先生也漸漸地不大留意,收了他幾顆金豆子也就放他進了椒淑宮。何太妃一個人在宮裡,傅太后與她有怨,自是對她百般欺壓。這個女人也能忍,閒暇時每每在佛堂誦經,極少與外人接解。何簡給她送了些衣食,她命宮女將人領到佛堂,同他說些閒話。他在下首坐下來,何太妃捻著手中佛珠,眉宇之間姿態祥和:&ldo;九爺最近如何?&rdo;何簡點頭,又略有憂色:&ldo;其他都沒什麼,但九爺對男女之事,畢竟涉之甚少。那殷逐離生於草莽,頗多花樣。在下觀九爺神色,只怕他沉迷。&rdo;何太妃捻佛珠的手微微一頓:&ldo;沉迷女色?&rdo;何簡搖頭:&ldo;若是沉迷女色,還不算大事。只怕是男女情愛。&rdo;何太妃略一思索,點頭道:&ldo;猶記先前本宮倒也為蛟兒物色過兩個相貌、個性都極佳的丫頭,就翠珠和巧雲,只是這事怎麼提呢?以殷逐離的性子,能容得下這事嗎?&rdo;何簡許久才嘆氣:&ldo;她容不下何某憂慮,她容得下何某更憂慮啊。&rdo;何太妃放下佛珠,神色鄭重:&ldo;總之,本宮既將蛟兒交予先生,一切便由先生拿主意吧。&rdo;沈小王爺在廣陵閣找到殷逐離,殷逐離帶他前往桃花源狩獵。殷逐離求刺激,往獵場深處行,領著兩個家奴還獵了一頭吊睛巨虎。回來後將唐隱都驚嚇了一番,又罰了她二十個手心,他自罰十二個,殷逐離捱了八個。沈小王爺體力不如她,這時候便睏乏得厲害,殷逐離替他沐浴後便將他趕到榻上睡了,她自己卻是到書房看賬。何簡在房外的小徑上幾度徘徊,就尋思著這話怎麼提個開頭。最後想想,他覺得仍需從沈小王爺身上下功夫。如今一切還需仰仗殷逐離,這個王妃是萬萬不能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