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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順從太久,她突然下了決心想要硬氣一回,保一件失之將再難復來的寶貝。所以她老著臉皮,就這麼過了大半月。沈裕一直沒有來,只是這一天,葉獨城出現了,時不時在她身邊照應,這裡的事二人都心照不宣。終於這一天,他開口:&ldo;主子,屬下帶你走吧。&rdo;唐黛與榻上抬眼看他,語聲比他想象中的平靜:&ldo;你能帶我去哪?&rdo;葉獨城明顯已經想好:&ldo;屬□上有壽王府的腰牌,若遇急事,即使深夜也是可以出城的。屬下可以……&rdo;他的神色猶豫而矛盾:&ldo;可以帶主子到主子想去的任何地方。&rdo;唐黛凝望他,半晌才開口:&ldo;即使我想去長白山也可以麼?&rdo;葉獨城喉結微動,半晌方道:&ldo;屬下願帶主子到主子想去的、任何地方。&rdo;唐黛在第二天後半夜便將熟睡的唐果兒從床上揪了起來抱到馬車裡,她將小院金銀細軟俱都收拾了,食物飲水也都備好,葉獨城親自駕車,馬車速度至長安城西門,用著壽王府的腰牌出了城門,一路向西,消失在夜色裡。路,漸漸顛簸。唐果兒揉著眼睛問唐黛:&ldo;孃親,我們這是去哪裡?&rdo;唐黛任他靠在自己懷裡,那時候官道上已少行人,只有車轅和馬匹時不時發出聲響。十二月的夜,無月。難見前路。這一行,便是六十餘日。日夜兼程,馬車終於馳近了大滎延邊一帶,遠處的峰岔若隱若現,天邊的雲似鑲了金邊,天氣越發寒冷了,唐黛和唐果兒都穿了裘衣,馬車裡也升了暖爐。兩個月的星夜急馳,馬匹已經不知換了多少次,便是葉獨城這樣的人都露了疲色,何況四五歲的唐果兒和有孕在身的唐黛呢?但這就是流亡,它其實遠沒有想象或者小說中浪漫。你以為你可以得到整個世界的自由,實際上不過只擁有了馬車裡這巴掌大的地方。車行至金沙關時,葉獨城放她和唐果兒下來活動活動,他指著前方蜿蜓崎嶇的小徑告訴唐黛:&ldo;再往前行,約有五六日路程,便可到達長白山了。&rdo;唐黛順著他的指尖看過去,那片延綿的群山彷彿已經近在眼前,那就是她夢想中的地方。朝看草長鶯飛,暮聽漁舟唱晚,攜我良人,山野終老。 &ldo;娘,這裡好美啊。&rdo;唐果兒雙手還攀著她的脖子:&ldo;可是我們可不可以先在這裡玩兩天,果兒好累哦。&rdo;唐黛拂去他臉上吃零嘴兒沾上的糖渣,她的聲音和了風,依稀中彷彿換了聲色:&ldo;那邊有間廟,我們今晚不趕路了,借宿一宿吧。&rdo;葉獨城怔了一怔,已經那樣近,他以為她會繼續星夜兼程,但片刻後他已經回過神來:&ldo;是。&rdo;偏僻的關隘,寺廟當然不會太大,幸得主持甚是熱情,特意闢了間禪房供他們居住。唐黛並不是個虔心信佛的人,但既然來了,她便也拜了拜廟中諸神。她雖偶爾也寫玄幻文,但大多架空言情,對古代神話所知並不多,也認不出大殿下幾諸神各是哪路神仙。參拜時主持於旁替她唸經祈福,她也添了些香油錢,見佛前案間有籤筒,她雖不信卻不乏好奇:&ldo;大師,我可以求支籤麼?&rdo;主持便取了籤筒,許是殿間香火太旺,煙霧繚繞,他的話也帶了幾分莊嚴:&ldo;但凡佛前,大多謂之心誠則靈。但眾人卻不知這誠之一字,不是對佛,而是對己。女施主信否並不重要,但若要佛前問卜,則以誠待己吧。&rdo;唐黛實在不是個有慧根佛性的人,她只是拿了那籤筒,搖了好一陣,終於落了一根籤。這裡的籤與之別處不同,未有上、中、下籤之說,主持說得很高深,人生如路,所謂福禍順逆,不過是種經歷,談不上吉凶。所以唐黛手中的籤也看不出來是好是壞。她比著號在牆上找到了那隻籤的籤語,其所書極短‐‐哀悲莫罄,情如泡影,鴛鴦夢,三生約,何堪追認。其實主持說得沒錯,她確實是不信這些,所謂的高深莫測,或許不過是解釋不準的藉口,而文字自古便有太多種解釋。是以她也未找主持解籤,只作笑談。寺廟地處甚高,可以看到遠處的群山,她扶著寺前欄杆眺望,只見那雲靄深處,山峰積雪,霞光所至,光芒璀璨,積雪反射著五彩的光,其景虛幻。如同天涯盡頭。其實她知道,這群山欺騙著旅人,那近在眼前的風光,相距甚遠。若當真要進得山中,仍需許多時日。及至暮色將至,葉獨城過來請她回房將歇。她抬眸定定地看了他許久,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唐黛的目光也可以這般犀利,使得他有片刻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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