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歧臉色終於好看了些，他們父子之間，已經十幾年沒有誰給誰臺階這回事了。他說：&ldo;我沒那麼嬌氣。&rdo;藍小翅說：&ldo;那您嚐嚐這個泥鰍豆腐。&rdo;說著話，起身拿勺子替他盛了半碗，&ldo;這個是方壺擁翠的拿手菜，一點不腥的。&rdo;她轉頭給微生瓷也盛好，說：&ldo;來來，我們瓷少爺也吃一點。&rdo;然後回過頭，對賀雨苔使了個眼色，意思很明白‐‐當微生父子不存在吧。賀雨苔同樣回以微笑‐‐明白。微生歧嘆了一口氣，終於說：&ldo;你自己吃吧，忙了一整天了。&rdo;藍小翅立刻就開始訴苦了：&ldo;可不是，累死我了！那個什麼肉市，白翳非要設在鳥市旁邊。你說那味道要是合一起，方壺擁翠的人還活不活了……&rdo;她嘰嘰喳喳地說著市場設立的事，賀雨苔偶爾搭話，微生歧跟微生瓷沉默吃飯。一直等到晚飯吃完了，微生歧才發現自己忘了讓她閉嘴。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啊！但……吵得整個飯桌上都有了一絲人氣，讓人一時之間，忘了孤單。夜裡，藍小翅跟微生瓷縮在房裡，小夫妻二人都紅著臉。二十幾天沒有親近，此時帳中互相凝視，真是心頭都沁出蜜來。藍小翅伸手摸摸微生瓷的臉，說：&ldo;巴掌印終於消了呢。&rdo;她對賀雨苔是很放心的，那姑娘比她耐心細緻。微生瓷說：&ldo;本來就沒事。&rdo;藍小翅將臉貼過去，所謂耳鬢廝磨，也不過如此了。微生瓷慢慢抱住她，輕聲說：&ldo;我……去找我爹？&rdo;藍小翅說：&ldo;今晚……我們自己試試嘛。&rdo;微生瓷說：&ldo;不，小翅膀，我害怕。&rdo;他下床而去，藍小翅起身，對月哀嘆，然而在聽見微生歧的腳步聲之後，立刻一貓腰躲進了衣櫥裡！木香衣一路趕回，紅泥岩，離方壺擁翠很近。裡面埋葬著藍家人，整個藍氏家族，三四百口人，老弱婦孺，全部葬在這裡。藍翡殺了他們，可笑的是，偏偏又厚葬他們。這裡每個人都有墓碑，包括剛出生的嬰兒‐‐藍翡的侄子。木香衣在墓碑之中等候，沒有看見藍小翅，卻發現一個人影慢慢走來。木香衣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賀雨苔？怎麼可能是她？自己在作夢嗎？但是不是夢，賀雨苔慢慢走過來，看見他的時候，停下腳步。兩個人隔著月色對望，互相都只能看見模糊卻熟悉的輪廓。片刻之後，木香衣飛奔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呵，真的是她，午夜時分會偷偷出現在夢裡的身影，如今溫暖而真實。&ldo;雨苔！&rdo;木香衣努力讓自己聲音平靜，&ldo;你怎麼來了？&rdo;賀雨苔慢慢伸出手，回抱他的腰，其實這懷抱應該是陌生的，然而偏偏如此眷戀。她吸了吸鼻子，知道不應該哭，可眼眶還是紅了，半晌才說：&ldo;小翅讓我來方壺擁翠作客。&rdo;木香衣深吸一口氣，她髮間的馨香，令他微醺：&ldo;我……&rdo;縱然萬般不捨，他卻還是鬆了手：&ldo;我現在逃亡在外，你來見我，對你不好。&rdo;賀雨苔低下頭，好半天，才說：&ldo;我知道。&rdo;木香衣說：&ldo;雨苔……回到太極垂光去，好好找個人嫁了吧。&rdo;對不起三個字，始終是說不出口。就算說出來，又有什麼用呢？賀雨苔想微笑，卻忍不住淚落如珠。她沒有抬頭，語帶抽泣：&ldo;我會的。&rdo;木香衣緩緩後退，原來這世上真有一種感覺，叫做心如刀割。他說：&ldo;我走了。&rdo;如果再不走，恐怕又要忍不住擁抱了。那樣的話，恐怕就不忍放手了。賀雨苔強作平靜，說：&ldo;你在外面……要多加小心。&rdo;木香衣轉過身，想要飛奔，卻只覺得雙腿重若千斤，舉步難行。身後，賀雨苔右手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月光下的漸行漸遠的背影，在無盡的碑林之中，有種難言的悲涼與孤寂。她終於忍不住喊：&ldo;木香衣！&rdo;木香衣停下腳步，賀雨苔衝上前，緊緊抱住他：&ldo;你別走！我等了好久才能再見你一面，你別走！&rdo;木香衣想要掙脫她的手，卻融化在她的淚水之中。遠處，微生瓷擁著藍小翅，問：&ldo;你不過去嗎？&rdo;藍小翅說：&ldo;不去了，人家兩個人花前月下的，我去幹什麼。&rdo;話裡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