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考試路線是多少年來固定的,就是學校不遠處居民區裡的一段平坦小路,繞來繞去總共都不到十分鐘,非常之簡單。而且既不用上高速,也不考平趴,當然更不會出現國內駕校那種走八字,繞樹樁子的高難度遊戲。這個考試路線咱都帶著老裴開了幾十遍了,覺得這廝應該可以出師了。考試那天,一切如常,連換道這種老裴一向容易手腳互搏的技術他都顫顫巍巍地完成了。眼看著就要圓滿地把車開回交管局,駛到最後一個十字路口,肥胖的中年女考官在他身側指揮道:左轉彎!這時正好左轉燈變綠,這廝戰戰兢兢地把車開上左轉道,面對著眼前碩大的一隻綠色交通燈,腳底下硬生生地踩了剎車!車子&ldo;吱呀&rdo;的一聲狠狠地掛線上上。女考官猝不及防,本來這種胖人的動能就大,肥碩的腦門子躥出去差點頂到前車窗,腰間的安全帶瞬間把人勒成兩節豬肉大腸。後邊兒緊跟著傳來&ldo;滋哇&rdo;、&ldo;喀嚓&rdo;、&ldo;嘎吱&rdo;一連串的各種剎車聲,喇叭聲,和嗷嗷的吠叫聲。老裴伸指令碼來是想踩油門,結果他凌亂中不慎踩錯了位置……女考官顫抖地一手捂著腦門,一手死死揪著車頂的扶手,膽戰心驚地捱到目的地,狠狠地丟給這廝一張劃了大紅叉叉的成績單,然後頭也不回地逃走了。飯桌上的老裴縮著小肩膀,把一張大臉埋進飯盆。一桌子的人拿筷子敲他的頭,又笑又罵。小陳先生跟老裴幹了一杯啤酒,無奈地說:&ldo;咳,我求你了!我這都忙活多少趟了,我多不容易啊!你就給我爭點兒氣吧!&rdo;老裴流下兩行寬麵條淚:&ldo;嗚嗚,我也想爭氣啊,我不是故意踩剎車的嘛,是那個考官不讓我過嘛……&rdo;小陳先生眼中帶著攝人的冷笑,看著他說:&ldo;我估計我們大家等你考到這個駕照,還不如大家先等我去考個交管局主考官的執照。我什麼時候當上考官,您再什麼時候去考這個試!&rdo;程小姑娘坐到男人身邊吃飯的功夫,偷聽到身邊男人跟小朱低聲交談的對話。小陳問:&ldo;保險公司報了多少?&rdo;小朱答:&ldo;大部分都給報,自己就花百分之二十。&rdo;&ldo;那是多少?&rdo;&ldo;三千多吧,還好,還能還得起。&rdo;小朱這時拉著小陳先生的手說:&ldo;咳,兄弟謝謝你救了一命啊……&rdo;陳言淡淡地笑了一聲:&ldo;呵,應該的。&rdo;&ldo;那個錢我慢慢還你,每個月只能先還五百,我一定儘快還完……&rdo;&ldo;我不著急。我又不急著用錢。&rdo;&ldo;大概一年內能還清。呵呵,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我肯定儘快還,你放心。&rdo;&ldo;你還是先還醫院的錢吧。欠醫院的帳要收利息,可能還要影響你信用記錄,將來你如果準備在這兒買房買車的,信用記錄壞掉就不好辦了……我不著急,你別給自己壓力太大。&rdo;陳言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平靜,沉穩的聲音卻在瞬間緩緩地叩入人心。&ldo;……咳!&rdo;小朱自嘲似的嘆了口氣,笑了一下,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十分地莊重,眼中似乎湧言萬語。只聽得他輕聲說道:&ldo;我爸可能挺不過六個月了。醫院讓我們做準備了,都不建議繼續花錢治療,讓回家養著,守著人到最後看著就行了……可是我都不能守著……老子還沒娶媳婦呢,要是現在身邊有個好姑娘,老子馬上就把人帶回家結婚……暑假三個月我肯定回去待著,老闆要是再威脅開了老子,老子就把丫給徹底開了,把我的資料成果都帶走!回p大做我的project其實也一樣,不在這兒替人家賣命打工了。我算想明白了,什麼都沒有一家人都活著,都在一起更重要。&rdo;小朱說這些話時,用力地攥著陳言的手腕。程小姑娘一聲不吭低頭吃菜,心裡忽然就跟著善感起來,在桌子下邊悄悄伸出手,拉過來小陳先生的另一隻手,也用力地攥了攥。那天臨走,歪在床上的小朱博士衝程姑娘眨眨眼,勾勾小手指。程溪溪瞪大眼睛湊過頭去。小朱面帶七分安詳和三分嚴肅地低聲對程溪溪說:&ldo;陳言真的是個好人,你可得給套牢了,別放手啊!&rdo;程溪溪從來沒見過一向插科打諢的小朱如此認真地跟她講話。她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皺了皺鼻子,哼出一聲,說:&ldo;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