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海萍很難為情似的跟程溪溪講,她男友就是去洛杉磯開個學術會議,順道來這裡看看她,就過兩夜就走,所以只需要借兩個晚上。她很樂意付程姑娘房錢,只要應付一下男朋友……鄒姑娘一臉的溫柔探詢和善解人意,說道:&ldo;我想這樣,你能不能到你家小陳博士那裡過兩夜,把房子借我用用呢?再說你們小兩口一起住兩宿沒什麼問題的吧?陳言不會都不讓你住他家的吧?&rdo;程溪溪被雷劈得七零八落,無話可說。合著我要是不把房子借給你,這還變成了陳言不讓我到他家借宿了?這都是神馬邏輯啊!於是,樂於助人的程溪溪同學的公寓臥室和客廳被兩位借宿的姑娘佔據了,自己被迫收拾洗漱用品,提著書包跑路。她晚上蜷在陳言家沙發上看電視。小陳先生一聽程溪溪竟然真的同意把房子&ldo;租&rdo;給鄒海萍用兩宿,面露慍色,鼻子裡噴出來的氣都是哼唧的。&ldo;唔……怎麼啦?我這兩天在你這裡借宿兩宿,您還不樂意啦,要趕我走啊?你不樂意我就去別人那裡住唄!此處不留人,我滾到別處去!&rdo;程溪溪把小下巴一橫,瞪了她男人一眼。小陳先生不講話,表情明顯是在說:你們這都是一幫神馬人?乾的是神馬事?幫人也要走江湖規矩,做人也要有道德底線。程溪溪認為,還不錯,至少她男人跟她&ldo;雷點&rdo;還是比較一致的。小陳先生冷不丁地忽然問了一句:&ldo;那她跟她男朋友是不是要睡你的床?&rdo;&ldo;唔?那,當然應該是睡我的床……&rdo;&ldo;……&rdo;程溪溪知道她男人有潔癖。果然,那廝鬱悶憤慨的小眼神分明是在說:就鄒海萍和她男友那倆衰人睡過的床,髒死了,我以後還怎麼去睡?程姑娘鼓著蘋果臉說道:&ldo;咳,你說你至於麼?那你以後別去我家睡覺了,省得不良環境汙染了您健康純潔的身心,哼!&rdo;陳言的確有一段時間沒在姑娘家睡覺了。一開始是因為身上有傷,腰抻得很疼。去校醫院看過,倒是沒傷到腰椎和尾骨,但是肌肉撞傷和拉傷,睡覺都得側趴著睡。現在身上的瘀傷都好了,似乎也沒什麼興致了。程溪溪從沙發一頭輕手輕腳地爬過去,撩開衣襟伸手撫摸男人後腰上已經淡化成淺黃色的痕跡,問道:&ldo;還疼麼?&rdo;&ldo;不疼。&rdo;姑娘心中其實想問的是:你心裡還疼麼?她覺得她花了很多功夫好不容易才把這男人給調/教得像個正常人似的,樂意跟她撒嬌獻媚,發騷求歡了。沒兩天這廝的自閉症又犯了!這會兒寧願一個人跑去衛生間,蹲在地上狠命地擦地板,也不積極找姑娘上床暖被窩,擦得那幾塊地磚都能倒映出自己的影子。這塑膠的廉價地板磚即使擦得再一塵不染,它也不可能搖身一變變成藍田玉或者水晶石啊。咳!至於藍田玉水晶石,你即使不擦它,沾染上灰塵,其質本潔,仍舊是溫潤如暖玉,純潔如水晶。不是麼?五月末的一個溫暖晴朗的下午。終於收起最後一個星期的六十份小論文,程溪溪回到家中習慣性地先開啟電腦,上華人網瞟一眼十大熱門話題,然後準備耐心耕耘那六十份好死賴活,煩人透頂的卷子。螢幕剛一亮,sn的對話方塊就迅速跳了出來,程爸爸上線了。程溪溪順手甩給她老爸一枚碩大的,紅彤彤的,動態的kiss。只聽&ldo;啵&rdo;的一聲從筆記本的小喇叭裡非常誇張地傳了出來。程溪溪這閨女就喜歡製造和欣賞這種非常曖昧的動靜兒。半分鐘之後,她看到sn對話方塊中顯示了這樣一句話:溪溪,你的姥爺於二零零四年五月二十七日晚二十一時三十分去世。程溪溪默默地盯著這行字。響亮亮的&ldo;啵&rdo;聲在耳邊音猶未盡,她傻呆呆地反反覆覆地看那行字,一直看到螢幕變成遙遠模糊的一片水幕,擦乾淨,再次變得模糊,再擦乾淨……程爸爸在sn上叫:閨女你在吧?程爸爸自言自語似的繼續打字:享年八十五歲,也算高壽了。程爸爸繼續叫:閨女你在不在啊?怎麼不說話?程溪溪心魂離散地盯著螢幕,兩隻手攤在鍵盤上,不知道自己想打什麼字。打了幾個字,刪掉,又打了幾個字,又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