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角捕捉到入口處的第一縷微弱光線,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於是迅速轉頭招呼敵陣中的海雅。黑暗中的海雅似乎瞥見了籠罩在光芒中的小白猿,突然騰空而起,躍上大殿中的一根石柱,急轉急停,腳踩石柱借力,又竄上另一根石柱。海雅的身體在空中靈活地躲閃騰挪,不斷出拳和飛腳滅掉撲上來的黑猿,一雙赤腳踏上一側的牆壁,飛身行走。在他身後追逐的一群黑猿,張牙舞爪,爪尖就只摸得到海雅披散的長髮。海雅衝出石頭神廟,一把摟起路天。倆人飛快地往外跑,卻再一次被視野裡的情形驚呆。巨石搭砌的神廟,四周遍佈沼澤。遠處枝頭上停著兩隻巨大的角雕,一身雪白的羽毛,目光犀利精絕,虎視眈眈。而近處遮天蔽日的橫枝密葉下,慢慢探頭和聚集起數百隻黑色猿猴,四掌著地,目光陰森可怖,在沼澤中擺起了猿猴陣。每一隻猴子都長著醜怪的臉,血紅色的眼珠和鼻吻像是噴吐出火苗。這絕對不是普通的猿猴,看起來像非洲剛果叢林中的鬼狒,或是山魈。路天從來就不知道,秘魯的山地上竟然也有這種兇猛好鬥的動物。正中一隻體型彪悍,身長近兩米的鬼狒狒,胸膛裡發出憤怒的吼叫,振起水窪中的波紋。這隻雄狒似乎是在發動進攻的訊號,四周的鬼狒迅速圍攏,後頸上的鬃毛炸起,廝殺之前片刻的平靜。路天完全沒有預料到如此糟糕的情形。這些兇猛的鬼狒既不像是集體打獵覓食,也不像是受到驚動時的自衛,分明就是要把進入神殿的人趕盡殺絕。它們像是受到過某種訓練或是訊號的指引,性情兇野,眼中噴吐出超越了野獸自然慾望的戮氣。那隻身型健壯的雄狒狒大約是頭領,用尖銳的嗥叫向同伴們發號施令。路天心裡暗暗叫苦:老爸啊,你畫的那個什麼地圖,只標了一堆讓人看不懂的符號,怎麼不直截了當地告訴小爺,這石頭大房子裡他媽的養了一群兇惡的狒狒要吃我!嗚嗚嗚……海雅把路天護在身後,脊背拱起,像是滿弦的弓,手掌著地,戰鬥的姿態。從胸腔中發出一陣比一陣尖利的嘶叫,與對方領頭的雄狒狒對峙。兩隻於是大眼瞪小眼地對著嗥了起來,嗥叫聲聽起來高高低低,錯落有致,彼此間的眼珠、鼻孔、嘴角都抽動出各種表情,分明像是某種交涉或是談判。路天躲在海雅背後,戰戰兢兢地探出一雙眼,聽不懂這兩隻在吵什麼,著急地指揮:&ldo;你告訴它咱倆是來尋親的!……你告訴它你就是那壁畫裡的人,大家都是一夥的,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別打啦!&rdo;他其實惦記起揹包裡還揣著幾枚手雷。對準這群狒狒,炸它們一個稀里嘩啦,也不是不行。可是自己這一趟不僅是來幫海雅尋親,多少也是抱著女婿登門拜見丈母孃的既激動且迫切的小心思。這丈母孃究竟何方神聖還沒見著人影呢,先出手把人家的房子和一群看門的狒狒給炸了,實在是說不過去。正尋思著,兩隻暴躁的雄性在盤桓騰挪之間,已經互相撲了上去。談判談崩了,狒狒王兇惡地張開血盆大口,而海雅在對方的利齒幾乎觸到自己的皮肉時,突然躍起,一腳狠狠踹向雄狒的頭顱。兩隻白色角雕突然騰空,淒厲地呼號,揮展雙翅,逆空而去。群狒像是終於得到了訊號,一擁而上,路天在驚恐之中被海雅摟住腰肢,拽起藤條躍上半空。腦頂的大樹上突然又躥出幾隻鬼狒,用利爪扯斷了藤條。路天在向下墜落之時,眼明手快地抄起槍來,漫射狂掃。他和海雅一齊重重地跌在大殿之外高高的臺階下,這時只覺得身子下面突然一空,石板迅速塌陷,塵土飛揚,天地混沌……&ldo;嗷!!!……哎呦喂,咳咳……咳咳……&rdo;路天用手揮開瀰漫的嗆人煙霧。他被海雅砸在了身下,撞疼了小細腰,半天沒爬起來。海雅早已躍起,毫不留情地幾拳放倒一同跌落下來的兩隻狒狒。路天暈暈乎乎地撐起身來,赫然發現身子下邊鬆鬆垮垮的一層,竟然全部都是破碎的骸骨!他驚得跳起來,卻無處下腳。腦頂上方被砸穿的洞口,圍攏著咆哮的狒群,不斷有暴躁的雄狒直接跳進洞來,與海雅單挑,被海雅用鐵拳和獵刀一隻一隻滅掉。路天簡直無法理解,它們這樣做無異於送死,卻仍然拚命地跳進洞來,前仆後繼,面孔中甚至流露出某種視死如歸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