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猿被尖刀割傷的臂膀,已經紫脹得像個茄子。他有氣無力地斜靠在大樹的板根旁,野人媽媽用半隻椰子殼舀來清澈的泉水,給他盥洗傷口,將膿血擠出;又拾來幾枚碧綠的葉子,將葉子放在口中咀嚼,嚼成稀爛的糊糊,吐出來,塗抹在傷痕上。相貌英俊的小黑猿,幾縷墨雲長髮垂落胸口。野人媽媽用手指勾起髮絲,將頭髮重新捋到兒子的腦後。她的手指過於粗壯,一隻手掌的大小就抵得過小黑猿的四顆腦袋,動作卻是十分輕柔,彷彿生怕用力過猛,會掰斷了那一根比她自己的手指粗不了多少的脖頸。小黑猿從媽媽懷裡撐起身子,朝著路天張望了好一會兒,終於再也忍不住,手腳並用地爬過來。獸媽毫不客氣地捏著他的脖子,將人拎回去:不許過去,不許找那個白猿玩耍!黑猿眨眨眼,懇求的神情:唔,我想跟他玩麼……獸媽:你的傷口還在腫脹,都是那個小混球刺傷你!黑猿:唔,他其實不是有意傷害我,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黑猿一步一步爬到小白猿身旁,小心翼翼,進退迂迴,不敢貿然地靠近。路天的心跳無法抑制地加速,連呼吸都變得起伏不定。這隻黑猿有著獸的姿態,四肢健美,行進時猶如一頭謹慎的豹子,線條起伏的脊背,悠然伸縮的肩胛,輕盈撫地的四掌,無比地和諧。可是這隻獸卻長了一張極致俊美的面孔。有些人不需要像英國女王那樣,腦門子上頂著鑲滿大顆鑽石的王冠,人民群眾才恍然大悟,哎呦,這大嬸是女王。眼前的小黑猿一絲不掛同樣可以耀眼奪目,日月失色,光芒晃得路天都有些恍惚和不知所措。他看到小黑猿緩緩地曲了兩腿,跪坐在自己身前,黑曜石的眸子填滿執著的好奇,伸出手掌,給自己鬆開了藤索。小黑猿的面色略帶蒼白,黑咖啡中調進了牛奶,某種細膩溫潤的脆弱,也許是因為失血過多。路天頓時心生內疚,從來沒有這麼真心地想要對誰道歉:&ldo;我真的不是故意弄傷你,你還疼麼?&rdo;黑猿對他的友好做出了回應,這回應就是湊上了奶咖啡色的鼻子。鼻尖嗅上路天的臉龐。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鼻尖上細微的絨毛,撩過自己面龐的敏感神經末梢,又麻又癢。他驚得大張著嘴,身子條件反射一樣後撤。&ldo;嗷!!!!!!&rdo;路天慘叫。他的後腦勺在後撤中撞在堅果樹巨大堅硬的板根上。黑猿被他的尖叫驚嚇得迅速倒退了幾步,脊背弓起,躊躇徘徊了許久,直到確定小白猿剛才的嚎叫並非挑釁和激戰之前的威嚇,這才平緩了下來。這一次,好奇寶寶開始從小海盜的兩隻腳丫嗅起。路天無奈地望著這傢伙耐心地吸吮自己那兩隻塗滿河泥的髒兮兮的靴子;沿著兩條修長的腿嗅了很久,然後就是兩腿之間。路天驚悚地發現,這廝為什麼對自己那個部位如此地感興趣?!他真的嗅了很久!這傢伙甚至用鼻尖去拱褲子拉鍊裡邊鼓囊囊的東西,拱完了皺皺眉頭,面露困惑,然後繼續湊上去仔細吸允那之間的氣味,像是在辨認,調查,考據,思索。路天再受不了了:&ldo;你別拱了,你再拱就,就,唔……你想幹嘛啊?!&rdo;野人媽媽恰到好處地解救了小海盜的尷尬。獸媽的神情不滿,顯然是吃醋了,覺得小黑猿竟然與白猿親熱上了癮,冷落了自己,鼻孔朝天地聳動,怒哼哼:hay-ya!過來!到媽媽懷裡來嘛!路天眼前掠過昨夜驚悚恐怖的場面,無數只黑影向他襲來,口中尖利地呼號,hay-ya……他明白了,這是小黑猿的名字。咖啡色的英俊少年,名叫&ldo;海雅&rdo;。海雅戀戀不捨地瞥了路天一眼,屁顛屁顛地滾回野人媽媽的懷抱。他輕而易舉地在巨獸胸前找到最舒適的姿勢,甚至將腦袋枕在其中一枚豐碩的棕櫚果上,心滿意足地張開紅潤的嘴巴,吸吮媽媽粉紅色的乳頭。一旁圍觀的路天,狠狠地嚥了一把口水,口腔中掠過各種的不適。他看到海雅眼中流露溫柔,黑色的曜石中水波流動。海雅回頭望著他,視線交匯,突然揪住野人媽媽胸前的毛髮,搖了搖媽媽的乳房,吱哇說著什麼。野人媽媽鼻孔哼出兩縷怒意,鈴鐺眼睛狠狠瞪了路天很多眼,終於捱不過孩子的央求,衝白猿伸出了一隻巨掌:小混球,你給我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