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大人回了宅邸，避開周圍雜役耳目，這才把剛才拖在地上一路拖回來的人，小心翼翼抱起，抱到後堂屋中。年輕男子上身裸露，遍體鱗傷沒一塊好肉，又是一路拖回來的，活活脫了一層皮。史載東廠特務們以刀尖彈撥肋骨的酷刑，叫做&ldo;彈琵琶骨&rdo;。酷吏給這人過琵琶刑才過了一半，就已是鮮血淋漓。房千歲就在廖府後堂百寶櫥裡摸摸聞聞，各種好東西盡數席捲，拿出金瘡藥，換膚露，生肌霜，細心給那人塗了藥。男子睫毛卷曲面容白皙，袍子下面盤出一條藏青色底、鑲金銀雙色環形豹紋的粗大蛇尾。房千歲說：&ldo;隨琰，你的皮都脫一層也無妨，過一月半月就能生出新的。&rdo;隨琰上半身是書生的儒雅清秀模樣，身軀自有一種脆弱動人的美感，嗓音溫潤。這人端詳他們的錦衣衛鬥牛服打扮：&ldo;你們，究竟是什麼人？&rdo;楚晗給書生細心披衣，裹住傷痕。湊得很近，隨琰用力一聞他身上，恍然大悟：&ldo;兩位難怪會救我，我就說這樣奇怪，你們兩個身上怎麼一股，一股……&rdo;楚晗：&ldo;一股什麼啊？&rdo;隨琰笑道：&ldo;總之不是鬼衛的鬼氣酸臭氣，你身上是……是我們白山黑水疆域內的靈獸，春日裡時常生髮的氣息。&rdo;書生暖心一笑，用詞繞著彎兒的含蓄體貼，很給楚公子面子。楚晗無語，心想這還真能聞出來？……春日裡時常生髮的……啥？書生舉止優雅腰身曼妙，蛇尾一卷就輕巧地收進袍子裡，滑下地來。這人對房三爺雙手一揖，恭敬試探著問：&ldo;尊駕氣息凌厲撲面，靈宇軒昂，神態很眼熟……只是時隔幾十年未曾見過，隨琰不敢亂認，怕認錯了給自家主人丟臉。&rdo;房千歲淡淡一笑，也不否認，這時敞懷露出一層雪白內衣，灑脫的坐相就是胸有三山五嶽眼底浩瀚江濤的氣度。隨琰赫然認出了笑容和褻衣下裹的一段龍腰，滑下地&ldo;噗通&rdo;就給跪了。書生雙手捧住房千歲的靴子，額頭就磕在靴子面上，眼紅涕泣。這是給自家主人行大禮的姿勢。不需廢話，彼此就心知肚明。楚晗這才確定了，房千歲與書生是認識的，老熟人了。怪不得小房子剛才在大獄裡滿臉陰霾，眼底一片猩紅，最後一腳蹬向成北鳶的怨怒幾乎把那人胸腔子踹塌，踹出屎尿來。他們細聊起來，隨琰連忙彙報：&ldo;殿下是要尋找一位姓沈的公子？三天前我在大獄裡，確實看見他被拖進來。&rdo;楚晗激動地問：&ldo;你跟沈承鶴關押一起？他拖哪裡去了？&rdo;隨琰道：&ldo;怎會關押一起？只是那位沈公子著實精力充沛，進了大獄都腿不瘸腰不軟氣不短還能喊的，唯獨就他一個了。&rdo;&ldo;那位公子連著一天一夜在牢號裡大噪喧譁，哭爹喊娘，嘶聲裂肺，甚是……&rdo;隨琰瞅一眼楚公子，口吻含蓄：&ldo;甚是喜感，全牢人都聽得見他十二個時辰裡不停地嚎叫……&rdo;楚晗眼眶都溼了，想問又不敢問：&ldo;成北鳶打他了？……他受欺負了？&rdo;就大鶴鶴自幼被爹媽捧手心裡捧大的，活了二十多年誰敢彈那廝一個指頭，哪吃過苦？東廠酷吏那一套剝皮、拔舌、斷脊、刺心、彈琵琶的八十八套酷刑，沈承鶴不被搞死，嚇也先嚇死了啊。書生的表情像是說，就那廝吃的撓癢癢似的幾個板子，也算&ldo;受刑&rdo;？隨琰又說：&ldo;那天晚間，成北鳶和那群酷吏折騰累了，回去歇了。深更半夜又來一群鬼衛，黑麵罩遮住臉也看不清，把沈公子提出牢房鼓搗了什麼，然後就帶走了。姓成的大早起來，清點進爐人數，發現少了一人找不到，不知怎回事，也糊塗了。&rdo;又來過另一夥鬼衛？還瞞在成北鳶眼皮底下，在他們之前搶先一步，把大活人拎走了？房千歲忖度著，仔細又問書生：&ldo;你聞息辨人一向最準，當真就沒認出來，那夥鬼衛是哪個衙門來的？是真人還是假扮？&rdo;隨琰道：&ldo;是真的鬼衛，與你們二人不同，一股惡酸鬼氣上身。&rdo;&ldo;領頭那名軍官，穿的是五品麒麟常服，看打扮就是個都尉。但我離得很遠都聞見了，那人身上一股奇香，是九獸壯陽丹和十髓養顏露的強壯氣味，濃郁撲鼻，平時一定拿那些珍貴靈藥仙丹當飯吃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