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晗猜想,房千歲當初應當是被神木碎片捎帶的一丁點兒能量就吸附住了,封禁在那個男孩體內,離開鎖龍井,一時無法回去。年復一年,那口海眼都廢掉了開始冒黑湯。用房三兒自己話說,&ldo;直到終於遇見了你&rdo;。他們在大理找到另一處鎖龍井,房三兒一定是借用了大理佛幢內擁有佛陀梵語封咒的龍井,重新恢復部分法力。楚晗慢慢品味對方說的那句話,品出一種極為心酸的滋味,讓他挺心疼。房三兒畢竟不該屬於這個地方。如果那塊完整的巨大的&ldo;東方甲乙木&rdo;存在,他們應該能夠解開能量場置換的通道,把消失的承鶴找回來,順便也把小千歲徹底送回家吧。如此重要的線索,房三爺那時也沒有特別異常的表情,或者興奮,或者失落什麼的,都沒有,永遠是淡然灑脫模樣,好像並不在乎自己未來運數,也不在乎旁的任何人。有些話,楚晗從來沒問過房千歲,比如,你想要徹底的,永遠的,離開這裡,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嗎?不再有酷暑、嚴冬,離開就再也甭回來。……楚晗灑脫地一拍小房先生肩膀:&ldo;如果傳說屬實,東方甲乙木應該有幾十丈高,史前文明留下的巨樹神樹,絕對不是隻做出幾副課桌、鋪個樓梯,就能讓這塊神器粉身碎骨徹底化成菸灰兒了!神木可能沒有完全摧毀,只是鋸開一部分,甚至只是鋸掉很小一塊,剩下大部分還在。只是我們現在不知道這東西在哪,或者落在誰手裡。&rdo;房三爺點頭,也想到了:&ldo;你那個蠢貨朋友消失之前,拿了他不該拿的東西。東廠鎮撫使既然是萬曆、天啟年間的人物,那人手裡或許有御賜玩物,比如,從哪一尊神木上削下來做成的一串金絲楠木手串。&rdo;一切豁然開朗。&ldo;是,所以只要找到神木遺蹟,就都還有希望。&rdo;楚晗說得很真誠,還有希望,既是說沈公子,也是說房千歲。他做事但憑一個真心,絕不虛情假意。有些心思劃過心頭時就像輾轉碾過他的心,但他仍然真心實意對待身邊這個人。黑暗中,兩人對視,楚晗看到房千歲眼底的水紋起了寸寸漣漪,墨黑的眼珠端詳他,嘴唇噫動,好像要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冬天太冷了,再暖心的話也給凍回去了……臨走,楚晗乾脆就把那副課桌拆開,卸下那塊神木做成的桌板。房三爺反而想攔:&ldo;你別隨便拿這個東西。但凡神物一定相剋凡間肉身,萬一對你身體髮膚不利……&rdo;楚晗說:&ldo;承鶴敢拿那個金絲楠木手串,我為什麼不能拿這副桌板!&rdo;他自己收了那塊桌板,覺著將來肯定有用。或許能幫到房千歲,只要對方還有用得著他的時候。天快亮了,兩人迅速離開府學衚衕。楚晗開著車,突然對車上的人提議:&ldo;累嗎?你著急回去?不然去三大爺的澡堂子泡個澡,冬天泡熱水澡舒服些。&rdo;房三兒猶豫一下:&ldo;算了,不去。&rdo;&ldo;天大亮了,早高峰人多車多,都是汽車尾氣和飯館燒出來的煙,我怕你難受。&rdo;楚晗眼角餘光瞟向這人,輕聲問:&ldo;去我家坐坐嗎?&rdo;&ldo;成啊。&rdo;房三兒這次完全都沒猶豫,接著楚晗的話音尾巴,也是性情中人脾氣十分乾脆,眼裡甚至含有期待。&ldo;嗯……&rdo;楚晗沉吟。隨口一句邀約,儘量淡然,隨和,他就沒想到小千歲能一口答應。楚晗攥方向盤的手慢慢溼潤,可能是車廂內充滿的水汽,絕對不是他自己手心出汗。他從不邀請朋友進他的家,純粹個人生活習慣,是他對於人際交往所把握的界限與底線。要見朋友,只約在外面。酒店飯館娛樂城,或者隨便什麼三教九流場所,這些地方他都能&ldo;混&rdo;,但不約在自己家裡廝混。他想見兩個爸爸的時候,就回那兩口子的家,也不會把爸爸們弄來他自己的公寓,搞親子活動或者看那倆人秀夫夫恩愛。沈承鶴有兩次跟他從飯館出來,喝高了,死皮賴臉貼著他不走,來他家裡坐過,但是沒有過夜。到晚上楚晗直接電召沈家司機過來,把沙發上哼哼唧唧撒賴的神經病拖走滾蛋。但是,請房三兒到他家裡坐坐,楚晗認為理所當然的。他並沒有任何想法或者企圖心,好像就是覺著,這個人可以越過他心裡那條界限,進到真正屬於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