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暗自忖度了半晌,心有靈犀地自己在腦海裡替那倆人編了些見不得人的理由,於是很貼心地擺擺手,此事作罷。只是不忘叮囑了一句:&ldo;小仙鶴哇,那貨平日裡不懂得注意,以後你要多照看他!真是的,年紀也不小的一個人了,讓他凡事悠著來,莫傷了身子!&rdo;丹吉措連頭也不敢抬,真恨不得就地挖起一個坑,自己將自己埋掉。獨院小花樓(上)大總管在炕上躺了兩天,才能勉強出門行走。那倆人其實都很心虛,不好意思被別人瞧出來。那兩天都是丹吉措把飯菜端到偏屋裡去,一口一口地喂某人吃飯。持灶燒飯的大廚癱倒了,一家人的伙食標準立時就降了不止一個檔次,只能將先前醃好的一罐一罐存貨拿出來吃。即使是吃醃貨,仍是覺得燒烤煎炸的手藝總歸比不上正主。於是全家人都眼巴巴盼著阿烏的病趕快好。你不能不好,你千萬要好,你不好我們每日就只能吃酸不唧唧的蘋果乾兒麵疙瘩湯吶!大總管需要丹吉措扶著出屋去上茅廁。丹吉措說,給你拿個夜壺來用唄,總之我端盆端桶地伺候著你。大總管氣得嗷嗷嚎叫,老子這還沒徹底殘廢呢!我才不用那悲催的玩意兒!於是就讓小阿夏扶著,架住他半邊身子,慢慢騰騰一步一步往茅廁處蹭去。其實走路到不是很疼,最疼的其實就是解手的時候,射出去的那一下,每一回那滋味兒都像受刑一樣,疼得呲牙裂嘴。某人憋不住又要甩嘴開罵,丹吉措又會懊惱心疼,倆人於是忍不住又要揪揪扯扯,膩膩歪歪。大總管躺在炕上歇著。丹吉措就坐在炕沿兒上,給人家削蘋果。某人嫌他麻煩,事多,哼道:&ldo;削個啥啊?我以前吃蘋果從來就不用削皮。&rdo;小仙鶴答:&ldo;那是你以前沒認識我。我吃蘋果從來都要削皮。&rdo;阿巴旺吉用倆眼瞄著丹吉措的側面,聳起的小鼻尖,軟唇,連起到下巴的一道美好弧度,瞄得快要發呆了,忍不住問道:&ldo;寶貝兒……一直都沒好好問你一句,你究竟叫啥名字?&rdo;&ldo;問這個作甚?&rdo;&ldo;作甚?咱與你相好一場,竟然連你叫啥都不知道,荒唐!&rdo;&ldo;我叫丹吉措。&rdo;&ldo;我問你真名實姓。&rdo;&ldo;……&rdo;丹吉措的一雙眼靜靜地垂簾,手指按住小刀,那一串螺絲轉似的蘋果皮掉落在膝上,輕聲說道:&ldo;段鵠。&rdo;&ldo;段……壺?哪個壺,夜壺的壺?&rdo;丹吉措一拳揮過來,砸到大總管的胸口,恨恨地說:&ldo;我呸!你你你你這廝才叫夜壺呢!!!&rdo;男人得意地捶床大笑,可算出了一口腌臢氣。倆人歪在炕上又是一陣打打鬧鬧。阿巴旺吉用兩隻手掌捧過那一張很耐看的臉蛋,端在手心裡,怎麼看也看不夠,笑著問:&ldo;究竟是哪個字?&rdo;丹吉措笑答:&ldo;嗯……鴻鵠的鵠。&rdo;笑容凝固在唇角,丹吉措的眼突然紅了,鼻子發酸。再一次念起自己的名字,竟有一種恍如隔世、魂無所依的飄零感。阿巴旺吉這時候憶起倆人當初泛舟在瀘沽湖上,這遠道而來的小俊人兒本已提起國滅家亡之事,提及了大理,只是自己那時心意粗糙,只一門心思想要把人強留在身旁,完全未曾細緻洞察體貼這娃暗地裡窩藏的一堆心事。果然那時是不曾愛上。真若是愛上了,才是掏心掏肺地想要對他好,怎麼做都還嫌不夠。他於是用掌腹搓了搓丹吉措的肉乎臉蛋,輕聲哄道:&ldo;寶貝兒,嗯……你若是喜歡以前那個名字,那以後,老子就叫你以前的名字。&rdo;&ldo;嗯?怎麼?……其實,&lso;丹吉措&rso;這個名字挺好聽的,是你給我起的名麼。&rdo;大總管將人攬到懷裡,揉了揉那一腦袋細軟的髮絲,說道:&ldo;咳……你以前的名字,想必是你父母給起的,不該丟掉了。段鵠,段鵠,小天鵝……嗯,這名字起得好。&rdo;眼前的一枚小俊人兒,真就像是瀘沽湖面移來的偏鴻側影,紅掌盪出靜謐的水波,白羽一塵不染,姿態優雅動人。果然是名如其人的純淨。丹吉措把臉埋在男人胸口上,吸了吸鼻子,說道:&ldo;還是不要改口了。這寨子里人人都識得我,你若改口,旁人難免要追問緣由,我也懶得與他們解釋……只要你知曉我的身世來歷就好,不必對外人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