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食指划著圈圈地扣上了扳機。四周眾人傻呆呆地凝神屏氣之際，突然聽到一聲大喝：&ldo;別打了！住手！&rdo;胡三炮滿臉通紅地怒吼：&ldo;你放下槍，別打了！&rdo;他的臉孔像是被潑了一桶雞血。&ldo;你嚎什麼！你把老子手心裡的槍管子震得跑排（走火）嘍，削掉個鼻子耳朵的，倒是算你的還是算我的？&rdo;胡三炮的嘴唇顫抖：&ldo;你別打了。&rdo;&ldo;老子還有五顆槍子可以慢慢玩兒，還沒打完呢！&rdo;&ldo;你……你……你不用打了。這賭賽俺不幹了！&rdo;阿巴旺吉挑了挑濃黑的眉毛，不動聲色地輕聲問：&ldo;你說啥？&rdo;胡三炮恨得牙縫漬血：&ldo;俺說俺不賭了！你他媽的自己玩兒去吧！&rdo;阿巴旺吉面無表情地介面：&ldo;你大些聲音說，說給班嘉諾大喇嘛聽見！&rdo;胡三炮裸露的胸膛劇烈起伏，胸口像要爆炸一樣，大聲吼道：&ldo;你把他放下來！俺不賭了，俺不和你賭他的命！&rdo;馬匪幫的夥計們面面相覷，完全不明所以，自家大刀把子賭得好好的，眼看著快要贏了，怎的忽然變卦說不賭了呢？！胡三炮卻將手中一杆漢陽造狠狠地砸在腳邊的岩石上，兩粒血紅血紅的眼望向木架頂端吊著的那一扇活豬膘肉。所有人正在愣神的時候，永寧大總管突然轉身後退，撤開了兩丈遠，遙遙地望定遠處的標靶，抬起了槍身。由不得胡三炮衝上來阻攔，電光火石之間，嘭一聲脆響，斜斜地一槍，擦過丹吉措的脖頸，從肩窩窄窄的空隙間掠過，幾乎燎著了他肩膀上的衣衫。啪，啪，啪，啪。拉一次槍栓，抬眼放一槍，動作鏗鏘有力，一氣呵成。雷鳴閃電般的四聲槍響之後，丹吉措兩條腿上捆紮的繩索，全部繃斷，就只剩下拴住腳腕子的最後一道關卡。&ldo;唉呀，嘖嘖……&rdo;&ldo;媽呦，這，這，這槍法……&rdo;永寧和德欽兩隻隊伍一片譁然，浪濤一樣起伏的讚歎聲，大夥都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人叢中，達娃突然爆發出一聲歡暢的叫喊：&ldo;阿烏好棒，達娃的阿烏好厲害！我們贏嘍，我們永寧壩子贏嘍！&rdo;馬匪夥計們反駁道：&ldo;誰說你們贏了！我們大刀把子明明也打中了九槍，頂多算個平手！&rdo;&ldo;可是你家馬匪頭子提前認輸了！在我阿烏打最後五粒槍子之前，他就退出了，不賭了！&rdo;&ldo;誰誰誰誰誰說我們大刀把子不賭啦？！&rdo;阿巴旺吉緩緩地收槍，將步槍桿子反向扛起在右肩膀上，高聲問大喇嘛：&ldo;班嘉諾大師，你給咱說出個道道來！&rdo;。大喇嘛早就跟圍觀群眾一道，看熱鬧看得很銷魂，經筒子都耷拉在一旁，這時候才緩過神來，張嘴結舌地說：&ldo;這，這，這場賭賽，德欽大刀把子和永寧大總管都是九槍全中，人靶子毫髮無損，可是，可是……可是大刀把子還沒等大總管打完槍，就撂下陣說不賭了，這就等同是臨陣棄賭認輸……因此，因此這一場賭賽，應當是永寧大總管勝！&rdo;&ldo;嗷嗷，嗷嗷！我們贏嘍！哦哦嘞吼吼！……&rdo;永寧壩子的壯丁隊伍揮舞著手中的長槍和大刀片子，得意洋洋的叫喊聲響徹了亂葬崗。混亂之中只有頓珠指著天上喊道：&ldo;看吶，丹吉措還吊在上邊呢，快把他放下來吧！&rdo;幾個家丁趕忙跑過去，拽住長繩，把丹吉措徐徐地放下來，再七手八腳地解開緊鎖住腳踝的繩索。可是丹吉措已經走不了路，兩條腿像是蒸過了火候的餈粑粑一樣軟塌塌地垂著，被人架起膀子來拖回到大總管身旁。全身的血液慢慢倒流回五臟四肢，他的臉龐緩緩地失去了血色，蒼白的顏色從額角一寸一寸地擠走最後一丁點紅暈，整個人像是雪地裡凍成一塊僵硬冰坨坨的小鳥雀。頓珠輕輕扶起丹吉措逐漸癱軟的身子：&ldo;小丹吉措，你沒事吧？賭賽都比完了呀，咱們永寧壩子贏了馬匪嘍！&rdo;丹吉措在恍惚中失魂落魄，不知身在何處。永寧壩子，什麼永寧壩子，是你們的永寧壩子，又不是我段鵠的永寧壩子……我究竟算個什麼呢……與他一樣恍惚納罕的還有永寧的肯布大巫，鈴鐺似的眼睛驚異地瞪著丹吉措。這自打外邊進來的一隻白嫩俊俏的小畫眉，怎麼竟然可以避得過咒語？難不成這小畫眉鳥吃蠱蟲就跟吃花生殼、松仁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