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吉措拼命搖頭，眼眶再也攔不住奔湧的情緒，淚水像是從山岩上潑灑而下的水瀑，亂紛紛地甩落在床褥上：&ldo;沒有理由，你別問了，別問了……&rdo;&ldo;沒有理由，就放火燒了那座廟堂，然後跑掉？&rdo;&ldo;……&rdo;&ldo;趁著老子不在的時候，燒房子，然後逃跑？&rdo;&ldo;……&rdo;大總管佈滿紅絲的眼球驟然充血，輕言軟語的一隻貓轉瞬間就炸成一隻豹，燒灼的聲音從喉間撕裂出來：&ldo;丹吉措，自從你來到咱這永寧壩子，老子這是頭一回出遠門，頭一回！……就這十天的功夫，老子是緊趕慢趕，日夜不停歇地趕路，就怕回來晚了，回來晚了你寂寞了，你委屈了，你不高興了，你要埋怨我了，你，你……&rdo;男人喉嚨裡突然梗住，&ldo;怕回來晚了，你就跟別人跑了……&rdo;&ldo;……&rdo;&ldo;結果你還真得想跑！老子是不是回來太早了，啊？早知道我晚些時日回來，索性就讓你跟那個胡三炮一起跑掉，永遠不用再見著了！！！&rdo;&ldo;不是，不是的，不是你想得那樣的……&rdo;丹吉措用力地揉哭紅的鼻子。阿巴旺吉用一腔怨怒的臉孔對著丹吉措，深深吸氣說道：&ldo;丹吉措，你跟老子講實話吧，你是不是特別地……恨我？&rdo;&ldo;不是的。&rdo;&ldo;你當真特別恨我吧？不敢說出來是麼？&rdo;&ldo;……&rdo;丹吉措無言以對。知道真相的一剎那，曾經是有那麼幾個時辰，當真恨這個男人，恨這段緣分，被仇恨的潮水沒頂，衝動之下無法自拔，鬼使神差地放了一把火。可是如今已經明白，他其實不是恨這個男人。他是恨自己，簡直越來越討厭自己。沒有本事復國興邦，只能苟且偷生，認賊為親，到頭來竟連復仇的勇氣和魄力也沒有，優柔寡斷，牽牽絆絆，左搖右擺，前狼後虎，哪一頭的牽掛都放不下，結果就是傷了所有人的心！大總管垂下眼望向別處，眼眶慢慢地聚攏兩塊紅斑，自嘲似的冷笑了一聲：&ldo;老子知道你恨我，不用說出來也知道，就連咱倆人那晚上親熱的時候，抱在一起的時候……我其實也沒指望你能有多麼地，多麼地喜歡我，呵呵……&rdo;&ldo;不是的，我其實……&rdo;丹吉措心裡難受極了。那時當真是喜歡的，真的喜歡！就想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給對方了，這輩子即使飄零異鄉，終身也有了依靠！&ldo;還是因為上一回在亂葬崖上的事兒吧？老子知道那一次是欠了你了，你心裡一直就不爽……&rdo;男人眼裡突然閃過一絲冰冷，回身抄過立在門邊的一杆長槍，橫在了丹吉措的膝頭。修長的槍身，冷得扎手的鐵管子，像是電到了丹吉措的手指，嚇得他立刻把手彈開。大總管從袍子前襟裡掏出子彈夾，壓進槍身，乾脆利落地給槍上了膛，遞到丹吉措手裡：&ldo;喏，五發子彈。這槍一次只能五發，上不了九發！老子做事一向喜歡利索痛快，不喜歡拖泥帶水。咱倆人也甭遮遮藏藏的，欠你的還你就是了，沒啥大不了的！&rdo;男人用拇指點了點胸口，緩緩說道：&ldo;你甭害怕。開槍。打著了算我的，打不著算你的！你打完了這事兒就算徹底了了，以後誰也甭再提了！&rdo;說著站起身來，掉頭走到了窗邊，用後背對著丹吉措。山影一樣的脊背在微微暗暗的曙光中顫抖，極力壓抑痛楚和失落。長槍跌落在地板上。鐵管子撞上木楞地板的沉重聲響，把兩顆心也一齊砸向谷底。丹吉措拼命地搖頭，沾到鐵槍管子的手指不停地顫抖。用那把槍去打這個男人？他想也不敢想，他下不了手的！他流著淚向曾經無比鍾愛過的身影說道：&ldo;阿巴旺吉，你別這樣……真的不是像你想的那般。我，我，我只是沒有辦法撐下去，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rdo;阿巴旺吉兩眼望著窗角，自言自語地開口：&ldo;亂葬崖上那一回的事，老子是當真後悔了。那九槍算個什麼，賭賽又算個什麼，怎麼值得拿咱倆人之間的情誼去換！老子想明白了，真他媽的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