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淵剛差人將藥丸送來時雲嬈是不願服下的,那麼大一顆藥丸,得需要多少血才熬製得成,她那日與他把話說至此,私心裡也是不願讓他耗費如此大的心血給她解毒。一個在死亡邊緣徘徊了十幾年的人,最終生無可戀,選擇認命時,生死便已看得很開了。雲嬈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將生死看得如此的開,明明一開始便是想著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的,可是向謹妃那一劍,不僅刺掉了她對安子淵的所有信任,也將她對生命最後一點眷戀也徹底毀去,十幾年來,她從未像那日那般深刻地發現,至始至終,她真的只有一個人。當一個人生無所戀,還要深受毒痛折磨時,死亡似乎便成了最大的解脫,若非是要償還惜月當年的恩情,雲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撐到現在。即便現在知道肚子裡已懷著孩子,心情卻早已由驚喜變成擔憂,她的身子被各種毒藥侵蝕了十幾年,她不知道腹中的他是否會被影響到,甚至害怕,生下來後他也是不完整不健康的。那日安子淵聽說她不肯服用藥丸時,過來了一趟,他只淡淡留下一句話,&ldo;雲嬈,藥丸我會依時給你配置,要不要服下你自己看著辦,你體內的毒一日不清,這藥丸我便一日配下去,你不願活,我只能陪你。&rdo;話留下,藥留下,他便離開了。連著幾日,除了定時出現給她把脈,他未再與她多說一句話。雲嬈服了幾日藥,面色好了許多,身子也不若以往虛弱,安子淵面色卻明顯日漸蒼白憔悴下去,即便是她每日看著他,她也能明顯察覺到他面色的變化,他在耗費他的生命給她解毒。她的毒早已侵入心脈,雲嬈不知道是否得將他的血吸乾才解得去這一身毒,若是真的如此,她寧願現在便自我了斷。安子淵再送藥過來時雲嬈沒有服下,他過來給她診脈,看著她擱在桌上的藥丸,抿著唇也未說什麼,只是安靜坐下,拉過她的手,給她把脈。雲嬈掙了開來,望著他,&ldo;安子淵,你是不是真打算耗盡你身上的血給我解毒?&rdo;安子淵終於望向她,黑眸平靜如水,&ldo;你想多了,我連你的命都可以不顧,又豈會以我之命換你之命。&rdo;手伸向她,&ldo;把手給我。&rdo;雲嬈沒有動,只是盯著他,&ldo;安子淵,就算不耗盡生命為我解完毒,我還是可能帶著你的孩子嫁給別的男人,你就非得讓自己變得這麼悲哀嗎?&rdo;安子淵盯著她的眼眸帶了一絲深沉的東西,他盯著她,徐徐開口,&ldo;雲嬈,自打十年前遇上你,我這輩子就已經註定要這麼悲哀了。你說過,若是還有來生,你不願再遇見我。若是真有,我也不願再遇見你。我欠你的,我今生一次性還與你。&rdo;雲嬈忍不住笑了,眼睛卻有些溼,&ldo;安子淵,你從不欠我什麼,你沒必要如此糟蹋自己,是我欠你的,是我三番兩次攔下了你,攪和進你的生活裡。&rdo;&ldo;那你就給我好好活下去,&rdo;安子淵突然一聲暴喝,聲音突然變得冷沉起來,手指捏著她的下巴,&ldo;雲嬈,你真覺得你欠我了,那你就把你欠我的都還給我。&rdo;&ldo;你都不在了,我還你,怎麼還,還給你兒子嗎?&rdo;雲嬈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道,&ldo;安子淵,我真恨你,為什麼要親手摧毀我對你所有的信任還讓我忘不了你,我不想這樣,我不想再這麼活下去了你知不知道?&rdo;後面幾乎是吼出來的,吼著吼著卻是哭了起來,似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般地哭著宣洩著。安子淵沉默了下來,她從未在他面前這麼失控過,也從未這般向他宣洩過她心底的痛苦,他知道他傷她至深,卻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做,才能回到過去,將那一切抹殺,錯誤犯下了便是犯下了,再怎麼彌補,拿到傷還是會在。他從未見她這般撕心裂肺地哭過,她總習慣將所有的痛苦難過都壓在心底,不哭不鬧,不悲不喜,安安靜靜的。&ldo;對不起。&rdo;他啞聲道,手伸向她,卻又僵在空中,無論如何也沒辦法伸向她,將哭得聲嘶力竭地她攬入懷中,喉嚨也似是被什麼哽住般,似乎無論他再做什麼,一切已是那般蒼白無力。雲嬈只是無意識地搖著頭,不停地哭,自她十歲之後,她便從未這般放縱地哭過,甚至連哭都鮮少哭,因為她很早便知道,哭是沒有用的,再怎麼哭,身上的痛苦也不會減輕一分,也不會有人告訴她,他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