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忍肩上的鑽心痛楚,醫生緩聲開口:&ldo;先生,我很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病人在手術過程中有過短暫的清醒,她央求我們無論如何一定要設法保住孩子。而且從當時手術的情形來看,病人的生命在一點一滴地流失,即使手術成功也極有可能撐不過去,而孩子雖是早產,但生命力很旺盛,作為醫者,我們沒辦法棄這麼個鮮活的生命不顧,只能試圖同時搶救兩人。只是病人受傷太重,加上病人的求生意志並不是特別強烈,所以,我們也回天乏術,現在病人仍然處於重度昏迷中,建議家屬最好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病人四十八小時內依然醒不過來的話……&rdo;醫生沒有再說下去,但那句被刻意隱去的話讓在場的每一個人臉色瞬間蒼白如紙,如果四十八小時內還無法醒過來,只能準備後事。桑蕊已經泣不成聲地撲向躺在病床上被護士緩緩從手術室內推出來的阮夏,顧振海只是默默地望向病床上臉色如死灰般無一絲血色的蒼白小臉,低垂的眼瞼掩去眸中的所有情緒。顧遠扣在醫生肩上的手無力地慢慢垂下,整個人像是瞬間被抽去靈魂一般,狠厲赤紅的雙眸剎那間被一片空洞無神地墨黑緩緩覆上,昔日的凌厲精銳彷彿瞬間被眸心那片無垠的墨黑盡數抹去,只餘下一片沒有絲毫生氣,如死水般平靜的濃黑。顧遠的視線緩緩落向漸行漸遠的病床上,他看不到她如死灰般了無生氣的臉,只有那一大片的雪白落入眼底,淹沒在眸心處的一大片墨黑中,只餘下死寂般的空洞。耳邊傳來嬰兒微弱的啼哭聲,顧遠卻恍似沒聽到一般,只是木然地望著那張漸行漸遠的病床,平靜得泛不起絲毫生氣的視線也一直沒從床上那抹雪白中離開須臾,就這麼一直望著,直到那抹白慢慢消失在視線中,顧遠卻像突然被驚醒般,一語不發地奔向那張病床,一手撐著病床,一手緊緊將她蓋在被子下的手攥在手心裡,黑眸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張魂牽夢繞的蒼白小臉。阮夏被安排住進了重症監護病房,考慮到病人病情重,抵抗力差,家屬來回進入容易造成交叉感染,院方規定家屬不允許進入病房探視,但終究不得不妥協在顧遠的堅持下,在簽訂了免責條約以及換上無菌隔離裝後,顧遠和桑蕊便隨醫生進入病房。從進入病房開始,顧遠便動也不動地坐在病床前,帶著無菌消毒手套的手掌將她冰冷的小手緊緊攥在手心,慢慢舉到耳際處輕輕摩挲著,另一隻手緩緩移到她蒼白無血色的小臉上,如墨般的深沉黑眸,死死地盯著緊閉的雙眸。桑蕊靜靜地守在一邊,望著了無生氣的蒼白容顏,低聲抽噎著,終究不忍再待下去,走出了病房。&ldo;我去通知阮爸阮媽。&rdo;走至門口,桑蕊低聲說道。顧遠沒有轉身,也沒有應她,像是石化般,黑沉的墨眸一動不動地盯著病床上那張蒼白的小臉。顧振海在病房外守了一會,雖然在車禍中沒遭遇什麼大的創傷,但右臂骨折,以及在手術室前守了這麼久,身體已漸漸吃不消。望了眼沒有動過半分的顧遠,顧振海轉身交代負責重症監護的護士:&ldo;我有事先走了,該休息該吃飯的時候麻煩通知一下里面那位先生。&rdo;剛走了兩步,突然想起剛出生的孩子,腳步頓了頓,而後問護士:&ldo;請問剛剛那個孩子現在哪個育嬰室?&rdo;&ldo;先生要去看孩子是嗎?請跟我來。&rdo;跟著護士來到育嬰室外,顧振海本想走進去,但猶豫了下,終究沒有走進去,只是在站在育嬰室門口隔著玻璃望向正靜靜地躺在搖籃裡的孩子。是個男嬰,剛醫生剛出手術室便說過,雖然是早產,但孩子很健康,也很乖,沒有如其他同齡的嬰兒般啼哭。顧振海望著孤零零地躺在裡邊的嬰兒,突然想到此刻正躺在重症加護病房生命危在旦夕的阮夏,以及沒有瞧過這個孩子一眼,此刻正動也不動地守在病床前的顧遠,向來冷硬的心底微酸,如果她挺不過去,那麼小的孩子,這輩子怕是也沒機會再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了吧?那麼小,難道真要一出生就被剝奪所有的母愛?不忍再看下去,顧振海狠狠將眼睛閉上,而後轉身離去……佈滿各種醫療器械的重症監護病房除了冰冷的儀器不斷響起的&ldo;滴滴&rdo;聲外,整個病房內靜謐得嚇人,第一次,顧遠發現死亡離自己是如此之近,早上還在自己懷裡又哭又鬧的人,此刻卻只能依靠那些冰冷的機械來判斷她的生命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