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教練戴著個遮陽小帽,一手拎著喊話的大喇叭,腳踏車車把上竟然還插了個迎風飄飄的小紅旗。不認識他的一準會以為,這位是當地率領外地遊客觀賞滇池美麗風光的導遊!杜彪一看見掃尾的這一夥人,凌厲的眼神把每個人抽打了一遍,舉著喇叭吼起來:&ldo;幹什麼呢幹什麼呢你們?!這是耐力拉練,你們提個籃子逛菜市場吶!跑得比人家女隊的都慢!&rdo;杜彪車屁股後邊跟的幾個得得瑟瑟的傢伙,其中就有陳炯,這時候跑過來嚷嚷:&ldo;洋洋,小羽,快跑啊!喂喂,要不要我幫你倆帶一會兒呦!&rdo;&ldo;炯炯,炯炯,嗚嗚嗚……&rdo;卓洋蒼白著一張小臉,乍一看見陳炯,那表情簡直像是紅四方面軍終於與紅一勝利會師,就快要撲過去抱頭哭訴了。&ldo;一小時以內跑不回來的,耐力統統都不及格!&rdo;杜彪拿著喇叭一聲吆喝,立刻又把卓洋給嚇萎遁了。陳炯縮著脖子吐吐舌頭,兩手遮在嘴邊喊話:&ldo;洋洋小羽加油哦!小爺我先跑回去了呦,你們倆別讓我等得太久哦,晚上還要一起去食堂吃飯的呦!&rdo;落後集團裡的一群人,用各種惡狠狠能削人的視線瞪著陳炯。那廝臉不紅、氣不喘還神氣活現的臭德性真是氣死人了,恨不得照著那小子的屁股上踹一腳!才跑完八公里,一半的路程,從滇池棧道的盡頭迴轉,蕭羽覺得他已經慢慢接近了極限。拉練的隊伍跑到這個程度,起跑時一窩蜂的態勢早已不存在,各個集團彼此都拉開了距離。那跑步的隊伍排得就像野羊拉散糞似的,零零碎碎,稀稀拉拉,走一路拉一路!蕭羽覺得頭越來越疼,整個人有某種頭重腳輕的違和感。腦袋裡嗡嗡嗚嗚,耳鼓鳴響,就像是三九天裡站到二十層高的塔樓上聆聽西北風往復肆虐的那種感覺,腦子裡橫衝直撞一陣風的力道,颳得他都跑不出一條直線。唐曉東再一次從老隊員隊伍裡顛過來,跑到蕭羽身前一步,主動帶著他跑。蕭羽悶頭聽著唐曉東巴拉巴拉地跟他嘮叨什麼呼吸,什麼擺臂,什麼勻速,什麼抬大腿,他腦子聽得明白,但是胳膊腿已經不再聽從腦司令的指揮。這所謂的下坡路線也不是個平緩勻速的下坡,高高低低,坑坑窪窪,起起伏伏,各處都展現出雲貴高原崎嶇多山的地貌特徵,腳底下一個不注意就能崴到小土坑裡邊。蕭羽的腳底板磨得很疼。他甚至沒有專用的長跑鞋,就只有兩雙普通的訓練鞋,互相替換著穿。腳底板的疼痛隨即蔓延到腳腕,兩隻腳丫幾乎要脫環,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腳,就要徹底拋棄掉上半身沉重的身體,溜掉跑路了。不知從哪一個路段開始,他的胃裡開始兵荒馬亂。幸虧有先見之明,中午沒有吃那兩盆海鮮,可是這會兒那一顆嫩胃仍然抵不住魔鬼拉練的強悍威力,從最底下的一口酸水開始往外湧,都堵在嗓子眼上。他用力憋著不讓自己吐出來,憋得頭暈眼花。唐曉東湊近了頭說道:&ldo;還有最後三公里,一轉眼就到了,堅持住啊,你沒問題的!&rdo;蕭羽扁著嘴點點頭,不敢張嘴說話,怕一說話就要吐出來。唐曉東不放心地又瞧了他一會兒:&ldo;那,我先跑回去了啊!&rdo;蕭羽迅速點頭,用汗光迷離的眼神示意:你快走吧快走吧,不用特意照顧我。展翔其實也悄悄回頭瞧了蕭羽好幾眼,只是礙於身旁人太多,他在人多的時候最不愛和旁人湊近乎,勾肩搭背鬧鬧哄哄,顯得有多麼熟識親熱似的。他估摸著蕭羽這小孩可能快不行了,有點兒想撤的意思?可是盯梢了好一陣,蕭羽一直在頑強地堅持,跑得雖然慢,竟然死活也不肯掉隊。小孩還是挺努力挺認真的,就是身材看起來當真瘦弱一些。他有好幾次都忍不住想湊過去伸出一隻手,拎著這小孩跑,可還是忍住了氾濫的同情心。 飯得一口一口地嚼,旁人不能替你嚼碎了,口對口地餵給你;路得自己一步一步地跑下來,咱也不能把你扛在背上替你跑完這每一趟的耐力拉練,對吧?尤其是對於運動員來說,進到國家隊裡佔了位置就不能不出成績,在場上打比賽更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打雙打的運動員,就相當於團隊集體專案,在賽場上的表現不僅需要對自己交待,還要對場上的搭檔負責。集訓淘汰制就是這樣殘酷。如果你自己撐不下來,就只能等待被淘汰,不然就是拖隊伍的後腿,這種時候別人沒法幫助你去合格,代替你去達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