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翔的眼淚驀然湧了出來,臉深深地埋進膝蓋,說不出一句話,壓抑的哽咽聲在胸腔骨肉橫膜之間廝磨出劇痛。&ldo;哥別怕,我陪著你,有我在,別怕,有我在……&rdo;蕭羽摟著人低聲安慰,想要撫平懷中痙攣抽泣的身體。他既擔心乾爸爸,又沒辦法讓丈母孃闔上嘴別埋怨了,攤上這種事兒誰心裡能舒服痛快了啊我老婆多難受啊你不心疼他我還心疼呢你要逼他跳樓啊!上輩子經歷過孤零零一個人呆坐在病房外哭成傻子一樣看著世上最親最親唯一的親人離自己而去,蕭羽到現在還記得那種絕望的滋味。眼前全世界的人都活得怡然安好,就只有自己內心承重的支撐力量,塌了,沒有了,被拋棄在茫茫人海的一隅死角。他可不想看到小翔子經受一次同樣的痛苦。他知道展翔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親密的人陪在身邊安慰。他記得自己那時一個人在路邊買醉痛哭的時候,嘴裡喊的是&ldo;程輝你個王八蛋你在哪兒你就是個混球老子需要你的時候你永遠都不在永遠都不會在&rdo;!當天凌晨,大霧瀰漫的京x高速路上十幾輛車連環相撞,好幾輛車翻下路基,起火。賓士車的車頭衝進了雙排加長貨車的車屁股。貨車傾翻,賓士被擠成一堆廢鐵,司機和坐在前排的隨從當場就掛了,不幸中的萬幸是沒有起火爆炸。展爸爸本來應該坐當天的飛機,航班因為天氣惡劣被取消,他等不及。他打算在三個星期內處理完手頭的幾個生意,然後安安穩穩地坐上去巴黎的飛機,親臨現場觀看倆寶貝兒子的比賽。從傍晚等到半夜,從半夜等到第二天清晨,薄薄的暮光照亮蒼白的樓道。有人送來幾隻盒飯,怎麼端來再怎麼撤走,誰也沒胃口。展翔的情緒極其低落,狀似虛脫。蕭羽勸了很久,才說服這人躺在長椅上歇息片刻,腦袋枕在自己膝蓋上。他用手捧著展翔的頭,手指在發髭間撫摸,輕揉太陽穴。所幸展家老媽和老姐全部沉浸在焦急悲傷中,顧不上仔細尋思兩人的親密動作。懷裡這隻小豬是含著金湯勺落地的,一路通關都有這樣一位上天入地簡直無所不能無往不利的爸爸罩著,這人就沒受過打擊,沒經歷過挫折。蕭羽十分確定,小翔子的心理抗擊打能力,其實遠不如自己這種已經死過一次老媽的人。急救室的紅燈終於滅了,一臉疲累的醫生開啟門,微微地點點頭。細微的肯定神情頓時讓所有人快要繃斷的神經弦驟然鬆懈下來,隨即癱軟無力。展翔從牆角站起來,兩條腿麻木得快要走不動,需要蕭羽撐著他的腰,憂傷的潮水即將沒頂之時終於扒到了岸邊,獲得救贖。 展爸爸仍然十分虛弱,只能隔著重症監護室的大玻璃窗,遠遠地看上一眼。依照展爸的吩咐,他的私人委託律師把家人召集到一起,宣佈家產分配處置的決定。&ldo;爸爸他並沒有,還沒有……我們為什麼一定要現在討論這件事?&rdo;展雲疑惑不解。律師抬了抬持重的黑色鏡框,聲音清晰:&ldo;這是老闆本人的意思。他希望在自己仍然清醒的時候,把家人的事情料理好。本來是要等二公子打完奧運會之後,現在不得不提前進行。如果幾位之中任何人有任何疑議,還有機會解釋清楚。&rdo;一家人聚攏到單間小病房,房門在身後闔攏。蕭羽把展翔按坐在病床上靠好,不放心地輕拍這人的臉頰,耳語道:&ldo;你放心,我就在外邊等著,不走開,沒事的……待會兒我餵你吃東西。&rdo;律師卻起身叫住蕭羽:&ldo;蕭羽先生,請你也留下來。&rdo;蕭羽惶然不解。展家人全部疑惑地抬起頭。律師隨即就宣佈了展老闆也不能算是遺囑的某些決定。他名下55的公司股權其中25留給老婆,另外30均分給三個孩子。公司事務暫時全權交給精明能幹的閨女負責打理。兩個兒子都不懂做生意,除了打球啥也不會,東郊空置的兩所別墅和幾輛豪車給倆兒子對半分,連同幾家羽毛球健身俱樂部也放在二人名下。如此一來,兩個孩子退役之後的生計吃穿絕對不用發愁,吃老爸的本兒也能把下半輩子過得不錯。蕭羽愣住了。展媽和展雲聽呆了,難以置信如此匪夷所思的分配。展翔望著蕭羽,腦子有些暈。他對公司啊股權啊房子啊錢啊沒有概念,平時從未用心算計過他爸那筆家產,這時候還沒有轉過味兒來。展家姐姐盯著蕭羽,這就是爸爸給家裡認下的乾兒子?給我認下的乾弟弟?已經與家裡密切到可以與親生兒女平分家產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