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嗯。&rdo;&ldo;累不累?國家隊訓練量大吧?&rdo;&ldo;嗯,累!每週一個十六公里,兩個五公里,兩次力量,兩次加速耐力,已經快累傻了。&rdo;&ldo;呵呵,你那小身板,真夠嗆唉,要好好保養啊!……每天訓練完了,也沒人給你放鬆按摩吧?&rdo;程輝很輕巧的一句話就彈到了蕭羽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經弦,戳得他很難受,敷衍地說:&ldo;嗯……程輝你也好好練。那就這樣吧,我沒什麼事,就是問候你一句。&rdo;聽筒那一側卻傳來程輝的冷笑:&ldo;小羽你瞧瞧你,才出門沒幾天就快要不認識我了……說話都變得這麼生分!&rdo;&ldo;……&rdo;&ldo;算了算了,我知道你現在是國家隊大忙人了,也沒閒工夫搭理我!小羽,我知道你現在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瞧不上以前的兄弟了!&rdo;&ldo;程輝,不是,我沒有。&rdo;&ldo;哼!&rdo;程輝的聲音裡迸出一腔子的煩躁和憤懣,頓了頓,口氣強硬地說:&ldo;小羽我告訴你,不管以後換了哪個隊員一起打球,在我心裡我就只有你一個搭檔!就只有你一個!你知道我這話的意思!&rdo;啪!電話被程輝重重地結束通話。二十年前這傢伙就是這麼個直率又火爆的脾氣。心裡琢磨的什麼事,不帶絲毫遮掩,言語行動間一定會給你表露出來。對教練不滿他敢摔拍子,有人欺負了蕭羽他敢撲上去和人動手打架。程輝還是個暴躁的小火藥桶呢,蕭羽卻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老了,有種千帆過盡的蒼涼感,早已經沒有了當初那種同一根繩上拴兩隻土螞蚱、同聲同氣同進同出的默契。他甚至知道程輝方才在電話裡為什麼甩脾氣,摔聽筒。因為他竟然開口稱呼對方&ldo;程輝&rdo;!自從倆人十二歲在體校相識,就幾乎沒有這樣叫過全名。他一向很親暱地&ldo;輝輝&rdo;長,&ldo;輝輝&rdo;短,即使當著王安教練和其他隊員的面也是這麼肉麻膩歪。總之所有人都知道這倆小孩是搭檔兼鐵桿兄弟,叫得多麼親熱也不會惹人發散式的不良聯想。可是已經不習慣親暱和肉麻。有些柔軟美好的感覺,似乎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來。那晚蕭羽再一次失眠,因為程輝的脾氣,因為杜彪的訓斥,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羅醫給的安眠藥忒麼的已經吃光了!羅衛這人常年跟江湖上各路運動員打交道,腦瓜也夠精明的,說是每晚半片藥,最多吃五天,竟然就真的只發給他兩片半的藥量,多半片都不給。你用不用這麼算計小爺喂! 夜半調教啪!啪!啪!啪!綜合訓練館頂棚的幾排照明燈一一開啟,驅散了黑暗。帶著某種強射線力道的明黃色光束,迅速穿透蕭羽頭腦裡那幾根對燈光球場最為敏銳的神經。溫熱耀眼的光芒籠罩上他的眼球,驟然從黑暗步入光明,像是從寂寞無人的小角落一下子邁入了人潮激湧的賽場。訓練房和球場,永遠都是蕭羽深埋在心底突突跳動的渴望,蒙覆著整顆心房裡最鮮最熱的血氣。實在睡不著覺,心裡也不爽,他一個人溜出了宿舍樓,溜達進了平日裡每天都來的訓練場。心情也如同這一間空空蕩蕩,徒有光亮卻寂靜無聲的大屋子。盼望了這麼多年才有幸爬進來的國家集訓隊,真的進來了,心裡反而空落落的。一隻雜毛小鳥漫無目的地走在大森林裡的那種感覺,都不知道應該幹什麼,更不知道自己每天累死累活,氣喘如牛,究竟都在練什麼。啞鈴,槓鈴,拉力器,跳箱……集訓已經十多天了,在這些亂七八糟的器械上花費的時間和精力,竟然比摸拍子的機會還多呢!忍不住想起王安。王安這人雖然有很多地方隊教練眼光狹窄的小毛病,訓練急了的時候甚至喜歡罵人和體罰,可是這人心裡頭是真的很疼愛手底下的孩子,畢竟是看著這些小隊員一點一點長大的。那老頭子偶爾多愁善感一把,還喜歡拉著蕭羽嘮嘮叨叨地講心裡話。 王安自己的老婆生了個閨女,沒生出兒子來,雖然嘴上不說,估計心裡頭多多少少也有些遺憾,於是逢年過節就喜歡把蕭羽和程輝拉去家裡吃師母做的酸辣湯羊肉餡餃子,拿這些小孩當乾兒子養。蕭羽一邊回想,一邊握著拉力器的手柄,一下一下狠狠地拽動。白天訓練的時候杜老大嫌他拽手腕拉力器不認真,別人都做完兩組了,他慢慢騰騰地才做出一組。&ldo;蕭羽?!深更半夜的,你幹什麼呢?&rdo;訓練館門口探出人影,厲聲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