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說：&ldo;農村大姐這麼多年一個人生活吶，也不改嫁，沒男人挺辛苦的。&rdo;孟小北說：&ldo;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就是錯誤結合，是她上一輩人腐朽觀念導致她守了活寡，又不賴你們倆！&rdo;&ldo;奶奶，您跟我爺爺十年生出五個孩子。&rdo;孟奶奶搪塞道：&ldo;那時候的人都不懂避孕麼，每家都這麼生。&rdo;孟小北反駁：&ldo;不是！您一定特愛我爺爺，你們倆就是特別、特別的相愛，所以不停地那啥那啥，最後生出一堆孩子來！&rdo;這種話題，老太太頓時就不好意思了，臉膛紅潤，瞪眼：&ldo;那時候懂個剩麼愛不愛的……小混蛋！！&rdo;孟小北眼睛微彎，嘴唇蠕動：&ldo;奶奶，我也特別愛他。&rdo;孟奶奶沉默，沒有應聲。老太太臉仍然板著，心其實已經軟了。但她沒法開口承擔這種事。不是親爹親媽的，都負不起如此重大責任。這關乎孩子一生幸福。小北將來年紀大些之後，怎麼辦呢？喜事少棠和建民兩人垂頭坐在病房門外，一個坐門口左手邊，一個坐右手邊，還不肯坐到一條凳子上。肩上彷彿都壓著過去二十年風雨飄搖沉甸甸的重擔，都不願彎腰低頭，堅強地支撐。孟建民以前知曉農村&ldo;大姐&rdo;來歷，還幫忙跑郵局寄過東西，如今再聽老太太講家史感情，卻完全是另一番感受，心頭百味雜陳。少棠兩肘置於膝上，頭微微側過，凝視樓道盡頭一點，雙眼閃動幽暗火光。少棠說，&ldo;建民，讓我再照顧小北幾年。&rdo;孟建民：&ldo;……&rdo;少棠：&ldo;等他二十五歲。&rdo;孟建民：&ldo;什麼意思？&rdo;少棠說：&ldo;孟小北畢竟才二十，對很多事情想法、人生觀，沒有完全把握。他現在對我有感情，拼命阻攔他讓他傷心、犯倔，男孩都有逆反心理容易出事。再過五年，等他二十五歲，到那時讓他自己做決定。&rdo;孟建民慘笑，反問：&ldo;你逗我嗎？你們倆再拖五年，更分不開。&rdo;少棠摩挲雙掌，眼底深邃，唇上的黑痣顯眼。少棠說：&ldo;誰告訴你，兩人相處年份越久，感情就一定越牢固，就分不開了？兩口子結婚七年十年，漸行漸遠分道揚鑣的也有的是……再過五年，我也快四十了，他到時一定樂意跟我過下去？過一輩子？&rdo;孟建民眼底一慟，艱難地說：&ldo;如果那時候，小北他，想過正常人生活……&rdo;少棠乾脆道：&ldo;如果他到時後悔了，想分開，我放他走，絕不糾纏。&rdo;&ldo;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我說話算話。&rdo;&ldo;他將來想……找個女孩結婚，我讓他去結婚。&rdo;少棠說這話時表情極平靜，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許下承諾，然而兩手攥在一起的暗處，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肉裡。孟建民當時沒說出話，沒有當麵點頭應承同意兩人繼續交往。少棠後來回想這段，建民約莫也是從醫院見面這時起，內心深處防線慢慢崩塌，骨子裡動搖了。孟小北躺在病床上輸液，四面牆壁慘白，親爸爸心疼了。但凡為人父母者，終究拗不過強硬反抗的孩子。長期拉鋸互相折磨，一家人互相言語和肉體傷害，冷暴力，最終結局十有八九仍是長輩一方妥協，含淚放棄。就好比，將來如果有一天，孟小北對他說，我不愛你了，不想再堅持，我要結婚去，少棠能死纏兒子不放手嗎？他不離，我便不棄；他要走，老子讓他走。……孟建民一時之間，沒有那麼容易鬆口，然而這時，發生另一件變故，令小北少棠兩人很幸運地鬆一口氣，暫時捱過一劫。孟小京暑假與幾個朋友，包括聶卉，去秦皇島海邊旅遊一趟。後來兩人一起回西安玩兒去了，根本不攙和家裡一堆焦頭爛額的事，不管，也不操心。隨即，孟建民在北京接到老二的電話。孟小京跟他說，&ldo;爸，我惹一個禍。&rdo;孟建民現在滿頭白髮，心情焦慮脆弱，就怕聽見他兒子又惹禍！孟小京說：&ldo;爸……聶卉可能懷孕了。&rdo;兩口子這叫著急上火啊，火苗都竄上房了，滿頭都是火。這事，簡直比孟小北的事更加嚴重。少棠好歹已經是自家熟人，互相瞭解底細，雙方急了能打能吵能罵，聶卉那女孩家裡，是什麼樣的人家？而且那兩個年輕人也還是大學生，大學沒有畢業呢！孟建民馬寶純兩口子這回更沒敢對老太太說明，丟人丟大了，趕緊買車票火速趕回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