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北說:&ldo;我全權代表他,我在就等於他也在,足夠了。&rdo;少棠其實大早就來了,一直坐在樓下車裡,坐了很久,然後下車,提菸酒上樓。少棠就在門口把東西交給老太太的,端端正正地給二老鞠躬拜壽,隨即欠身告辭。孟建民臉色憋悶焦慮,自始至終不看少棠的眼睛,不與對方講話。孟奶奶拉著人不讓走:&ldo;勺燙啊,你咋連俺家門檻都不邁進來俺家讓你不待見了?!&rdo;孟小北也不吭聲,從門縫裡擠過去就要追出去,被他爸爸一把拽住!孟建民眼眶突然殷紅出血,吼道&ldo;孟小北你給我回來!!!!!&rdo;全家驚愕。孟小北緊緊握著少棠的手腕,看著他親爸。站在兩個父親中間,就是一臉決絕,沒妥協餘地。有些事說出來沒人能相信的,一時半會兒根本接受不了。這就是老爺子生日宴上頭頂青天一記驚雷劈下來,砸到孟家房頂上了,砸塌了。孟建民上有父親,下有兒子,尊嚴被擲在地上。他都想給寶貝兒子跪下,你還想不想要這個家?孟小北說:&ldo;爸我要家,少棠就是家,我和他已經成家了,您就點頭吧,行嗎!&rdo;孟爺爺孟奶奶根本就不相信,完全不接受這種局面。老太太轉臉先把小閨女給罵了:&ldo;建菊你去西安跟你哥哥說剩麼了?你看見剩麼了你瞎說八道,你搗什麼亂!!!&rdo;這回是全家譁然。在同性感情諱莫如深的年月,一般人無法想象這種事發生在自己家裡,身邊最熟悉親近的人。倘若是對社會上不相干的兩人,拋個白眼,嫌惡地給一句&ldo;臭流氓&rdo;,不解,鄙視,漠然,這就是大部分人的自然反應。根本都不會有人去挖掘深究,兩個男人為什麼相愛、怎麼可能呢?然而當孟小北拉住少棠的手,在全家人面前坦白,大夥似乎好像也不用問這個問題,這兩個人為什麼&ldo;在一起&rdo;?這種感覺很奇怪,也只可能發生在少棠小北這兩人身上。就好像,一鍋大包子上屜已蒸得爛熟,包子皮裡裹的什麼餡兒,大夥都明晰,早就該揭蓋出籠,卻一直捂著,今天總算撥開迷霧見了天日!下一步就是一家人你們點不點頭、樂意不樂意吃下這籠包子的問題。這麼多年,水到渠成,水落石出,一切解釋都是冗贅的多餘的。反倒是想投反對票的,需要拼命重複兩個理由,&ldo;你倆都是男人&rdo;、&ldo;你倆差著一輩呢&rdo;!少棠當時,是進屋給老太太老爺子跪下了。男兒膝下黃金,少棠給他自己親爸都沒跪過,因為沒有付出過也不屑索取,每人心裡都有沉甸甸最在乎的人。老太太坐床頭,兩眼直愣愣地看著她乾兒子。少棠眼眶也紅,雙手撐在床邊,對老太太說&ldo;對不起,我喜歡您的北北,對不起&rdo;……孟奶奶眼淚就流下來,一句話說不出來,一反常態,竟然是全屋最安靜一個,木然如雕塑,眼裡有一重恍惚。混亂中,孟小北聽見好像是他二姑父在走廊裡罵,賀少棠你要幹什麼?你這不就是耍流氓嗎不是欺負人嗎!你們家再有本事你有能耐你是高幹子弟你也不能這麼欺負我們平頭老百姓!……就你們這一撥大院子弟、部隊高幹手最黑了,心更黑!當初文革時候紅衛兵打砸搶就是你們吧,現在倒買倒賣哄抬物價是你們,貪汙變賣國有資產讓廠子破產讓我們工人都下崗的還是你們,大街上殺人放火橫著走的是你們,你連孟小北一個孩子你都能下手……當時場面很亂,一家子不知所措,吵。大姑說&ldo;沒這樣的,從來都沒聽說過能這樣&rdo;。大姑父說,&ldo;做人,就沒這麼辦事的&rdo;。他二姑父從廚房拎了一根棍子,好像是一根挺長的擀麵杖,老太太擀切面用的。二姑父拿擀麵杖砸在少棠後肩膀上,少棠沒動彈,骨頭聽見響。孟建民攔著,&ldo;好好說,別動手&rdo;!孟小北撲上去奪,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脹。打起來時,他二姑父一棍子掄少棠頭上。少棠胳膊肘撐在床邊,眉骨太陽穴處,血濺出來,流到襯衫領子上。抗戰隨後這段暑假期間,孟家一家族的人在極度震驚、憤慨與混亂中捱過,每個人都在探究、慢慢回憶、醒悟,堅強挺過陣痛。生活鉅變,天翻地覆。孟小北被家人關小黑屋了,關了將近一個月沒放出來。一家所有親戚輪番上陣勸說,然而這時再勸還有用,孟小北脾氣性格已經定型,強制的禁錮隔離措施,在這種情形下只能適得其反,周圍所有人的反對就是最強效的催化劑,永遠都會讓年輕人的感情更執著強烈,從&ldo;情投意合&rdo;迅速就往&ldo;情比金堅生死不渝&rdo;的境地催化發展&hel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