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棠參觀他們校慶日美術展廳的落成典禮。展出畫作裡,有小北的兩幅素描作品。少棠一看就皺眉了,大庭廣眾人山人海的,不好意思看,可是又忍不住掉頭回來琢磨,咬著嘴唇。孟小北在背後,悄悄用下巴蹭少棠肩膀:&ldo;看女人呢?&rdo;少棠頓時不爽,反問:&ldo;老子就看了兩眼,你畫的時候看了多久?&rdo;孟小北說:&ldo;畫了三個多小時吧。&rdo;少棠:&ldo;就這麼沒穿衣服畫的?還是你當時把她想象成這樣?&rdo;孟小北:&ldo;就是這樣的,人體寫生麼!一間大教室裡幾十口子人呢,你別想歪。&rdo;少棠說:&ldo;老子不是不懂藝術,我知道你們都畫人體寫生。&rdo;孟小北哄道:&ldo;都五十多歲大媽了,絕對沒有你好看!我們這兒就招不到年輕模特,都是郊區來的老頭老太太,你放兩百八十個心吧!&rdo;少棠哼道:&ldo;下回甭畫別人,你來畫我啊,我不讓你畫?&rdo;少棠不冷不熱來這麼一句,扭頭傲氣地走了。孟小北一看,哎呦,還小心眼不高興呢!少棠從學校出來,走出衚衕口,站在大街上,迎風抽菸,這時才一摸胸口,從上衣兜裡摸出戒指,重新戴回手上。孟小北遲鈍,這時才發現:&ldo;哦,你剛才給摘掉啦……&rdo;少棠:&ldo;嗯。&rdo;不用解釋。半晌,孟小北說:&ldo;我不怕被人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rdo;少棠道:&ldo;等你大學畢業再說這話。現在不行,你是大學生,學校對你還是有生殺大權。&rdo;少棠心裡想得很明白,兒子一天一天大了,他不會無限期拖下去那樣好像他一個大老爺們佔兒子的便宜。該辦的事情,他遲早要解決,該他必須面對的暴風驟雨,一切可能的苛責非難,他不會讓孟小北替他承受。無論未來幾年發生什麼,他都要保護兒子不受傷害。戀愛季節孟小北想畫不穿衣服的少棠,他不是沒有條件畫,而是畫出來他還捨不得拿給外人看。不是少棠不給他畫,而是少棠那幾年很忙。剛調入大廈,替公司辦事,三十小几歲,正是一個男人體力精力與處事經驗達到完美結合的年齡,這時不拼事業,更待何時,少棠經常是在孟小北還在學校上課時,突然回家了,累得不能動,衣服都懶得脫掉,將自己擲到床上,仰著,呼呼睡一下午。睡起了才懶洋洋地從屋裡晃出來,洗澡,換衣服,然後又出門談事了,都等不到兒子週末回來相聚。有人呼他。少棠低頭一看,呼機上顯示:【我結婚了,不祝賀一句嗎!】號碼不認識,少棠一頭霧水,誰啊,誰結婚了?他出門,將車開進大廈停車場,旁邊車位停了一輛很炫的紅色三菱越野,讓他多看了好幾眼。滿大街都是桑塔納捷達富康這&ldo;老三樣&rdo;的年代,能倒騰來一輛進口三菱在大街上晃悠,很扎眼的。少棠邁步進入大廳,旁邊咖啡座裡躥出來一道黑影,阿貓阿狗見肉骨頭撲上來似的,躥著,一把重重拍了他肩膀:&ldo;噯!看見咱沒有?&rdo;少棠蹙眉,等著對方&ldo;嘩啦啦&rdo;一摘墨鏡,一抖肩膀,才認出來:&ldo;呵,段‐‐紅宇。&rdo;段少爺除了腦門上微微顯出幾道橫條皺紋,還是老樣子,一笑嘴歪,在廣東師傅開的髮廊裡,燙了個南方闊佬時興的短捲髮,透著嘚瑟的土潮,手裡夾一根雪茄。少棠面無表情,特穩,微一點頭:&ldo;門外那小紅車,看著像女士開的,是你車吧?&rdo;段紅宇嘿嘿一樂:&ldo;幹嘛啊少棠,別女士開的啊,好車!&rdo;少棠:&ldo;有事?&rdo;段紅宇:&ldo;可不有事麼,我這一年給你打那麼多趟電話,也找不見你。&rdo;少棠懶得理:&ldo;不好意思,換單位換辦公室了。&rdo;段紅宇從西裝口袋裡抖出一張紅色信封,連帶他的名片,抖給少棠,嘴角笑得玩味。少棠這才晃過神:&ldo;我說是誰,原來是你小子要結婚?&rdo;段紅宇煞有介事道:&ldo;我這麼大喜的事,不能不通知你啊,老子還得謝謝你這大媒呢!!&rdo;少棠開啟請柬一摟。請柬上寫的一清二楚,新人名字。少棠是真沒想到,段紅宇這小混賬,娶的物件竟然是當初從他們部隊罵罵咧咧著走人、隨後一去不復返的陳曉鷗,那位陳文藝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