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暴露兩人並排蹲在孟家樓下牆根兒底下，接著月光，吹著冷風。腦頂是他們家小屋窗戶。隔壁家二層窗外還養著鴿子，從鴿子籠裡不斷漏出拉拉雜雜的糞便和鳥毛，一地人間煙火氣息。少棠大大方方道：&ldo;小北，你真長大了。&rdo;孟小北點頭：&ldo;唔。&rdo;少棠用腿在孟小北腿上一蹭：&ldo;毛也不少啊。&rdo;孟小北立時就樂了，反嘲道：&ldo;沒你毛多。&rdo;少棠逗他：&ldo;往我身上一倒，再一蹭固，噯媽啊，我低頭一瞅，咱倆差點就纏一塊兒解不開了！&rdo;孟小北哈哈大笑，撓著頭髮，心裡歡喜，方才的丟臉尷尬一下子釋然。多麼喜歡這個人啊，每一句話都順耳動聽。他轉過臉望著少棠，認真問出心中所想：&ldo;乾爹，這次回來，你以後還走嗎還離開北京嗎？&rdo;少棠拿開煙認真解釋：&ldo;其實原本沒想這時候回來！上面佈置任務組建新隊伍，提拔年輕幹部。我調回北京也考慮要不要夏天再過來瞧你。你要中考，我真怕影響你考試，不值當的，你學習重要！&rdo;孟小北說：&ldo;你不會影響我。你不在我特想你……那樣才影響我。&rdo;少棠特正經地叮囑：&ldo;以後開學可千萬別大老遠地騎車過去找我，傻了吧唧耽誤學習，聽見沒？&rdo;孟小北迴了一句：&ldo;只要你過來找我，我就不去找你。&rdo;少棠皺眉：&ldo;這麼犟？&rdo;孟小北道：&ldo;除了這個都聽你的。&rdo;孟小北心裡一直彆扭一個問題，他沒張口問，少棠主動說出來。少棠眼底漆黑一片，倒映月光和樹影，眼神平靜：&ldo;小北，對不起啊，你不怨乾爹吧。&rdo;孟小北：&ldo;……&rdo;兩人各自陷入長時間沉默，北風呼呼地吹，吹散一地菸灰。少棠說：&ldo;我一走就是四年多，一眨眼你長這麼大了，變化太多很多事情都不一樣，剛見你時候我連你聲音都認不出。&rdo;&ldo;我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沒盡心盡力照顧你。前幾天剛剛給你爸打過電話，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說，我現在連你究竟有多高了、穿幾號鞋、每頓飯吃幾兩糧食、你學校班主任和同學都是誰、你平常都玩兒些什麼……我都不知道，都沒法交代！&rdo;孟小北說：&ldo;我一米七四，41號鞋。&rdo;&ldo;我爸也不知道我有多高，我也沒問孟小京有多高了，愛咋樣咋樣。&rdo;孟小北像大人似的，平靜淡漠，口吻裡分明有一絲怨氣和作出來的滿不在乎。這話題又是令人不痛快的禁忌話題，少棠忙說：&ldo;你別這樣，中考完你爸肯定帶孟小京來北京，或者叫你回西溝探親，你當著你爸面兒千萬別這麼犯犟，你爸爸好不容易把孟小京的腿治好了！&rdo;孟小北垂下眼皮不說話。少棠不贊同，說：&ldo;你爸還是疼你，不然當初供你來北京、把你弟留在山溝裡？別傷你爸心，別跟他不好了。&rdo;孟小北更加不說話，一提這種話題就渾身帶刺，彷彿從內心深處撐起一道自閉的圍牆。他用發簾擋住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據說，喜歡用頭髮簾擋住眼神裝酷的青春期男孩，要麼內心陰暗猥瑣，要麼就是骨子裡極度自卑、敏感。孟小北就屬於後者。少棠又說：&ldo;你身上穿的衣服，也早不是當初我給你買的那些，我給你買的都小了、都扔了吧。&rdo;孟小北趕忙說：&ldo;也沒有……你還每年給我寄錢呢！我沒埋怨過你！&rdo;少棠搖頭：&ldo;你親爸也給你寄錢了。錢真不算什麼，我告訴你，錢連個屁都不是。&rdo;&ldo;當初上軍校進修，也是為將來部隊裡能升職，為事業前途考慮，走了以後我……我覺著自己太自私了，就放你一人在北京。你親爸也不在，你就等於是我唯一的責任，結果我也跑了！我真怕你學不好學壞了，這事兒怨我。&rdo;孟小北在腦袋裡扒拉扒拉，心想自己除了偶爾夜裡在被窩裡手活兒，好像也沒幹其他壞事吧？少棠眼光一閃，突然抓住孟小北左手，捏住食指中指摩挲幾下，冷不丁地問：&ldo;臭兒子，你開始抽菸了吧？&rdo;孟小北：&ldo;……啊？&rdo;少棠冷笑：&ldo;別他媽跟我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