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北在腿上固呦一下:&ldo;哎呦,有點兒擠了。&rdo;賀少棠:&ldo;嫌擠趕緊滾下去。&rdo;孟小北撫摸自己圓滾滾的肚皮:&ldo;我剛才吃烤羊肉吃太多了,你們部隊的飯館簡直太好吃了!少棠你看,我肚子都吹起來了!&rdo;賀少棠笑。孟小北驚呼:&ldo;你也吃多了,肚子不要頂我後背!少棠,你現在也養這麼肥,洗澡的時候我看見你肉一顫一顫的!&rdo;賀少棠罵:&ldo;胡說,澡堂子裡你看的那是我嗎!那是姚廣利那廝,肥膘一顫一顫的。&rdo;孟小北壞笑:&ldo;哈哈……都是大白肚子麼,而且你屁股比肚子還要白!白花花晃瞎我了!我沒認清楚。&rdo;其實他認的真真兒的,少棠身材偏瘦勻稱,腰部精健,屁股很翹,怎麼能分不清楚?倆人從那時起就是這樣的相處,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擠兌嫌棄,樂此而不疲。卡車顛簸在鄉間土路上,沿路黃土漫天,山花遍野,兩人眼角視線飛向沿途田野里美妙的風景……就是這次從寶雞回西溝的路上,發生了一次意想不到的風波。武鬥那天回西溝路上,正好路過隔壁棗林公社的集市,賀少棠也是心情絕好,心血來潮,帶小北趕個集。附近這個鎮子,從五十年代起,就成為西溝農村方圓十幾裡最大的農貿集市,每月十五固定開市,彙集當地各種農副土產與小商品,衣食用度都有。後來的集體化人民公社制剝奪了自留地束縛了自由買賣,農民手中沒有結餘農產品,這個集市名存實亡,輝煌不見。附近村子農民仍然依著二十多年來的習慣,每到十五,就到河邊土坎子上溜達,走親訪友,十里八鄉親人一排排蹲坐在岸邊高地上,吹吹涼風,諞個家常,手裡端一隻厚瓷大碗。當然,也有農民提著手編籃子,誰家多做了幾個鍋盔饃饃,悄悄與人交換半斤辣子。還有人開始倒賣糧票,蹬個小三輪車,拉一車塑膠盆碗家庭用品,廠裡職工用富餘的糧票去換東西。少棠用兜裡一張皺巴巴的糧票,就給孟小北換來兩個黃饃饃、一大把烘乾蜜棗和一袋脆辣子。孟小北衣兜都揣不下了,吃得兩個腮幫子噎得像只猴子。賀少棠生嚼脆辣椒,嘴唇是鮮豔的紅色。其實當天,賀少棠就發覺村頭田埂上氣氛有些不對,很多老鄉聚在一處,蹲著,後腰別一把傢伙,悶頭開小會兒,偶爾爆出罵娘聲,陣勢不尋常。天空現出陰霾的一角,厚實的雲層從山巔翻滾著湧向西溝方向,渭河水浪花湧動。少棠有預感像是要出事兒。他警醒地把孟小北抱起來猴在他肩膀上,揹著走。少棠說:&ldo;咱回去了。&rdo;孟小北捏他耳朵:&ldo;再玩兒一會,回家沒意思!少棠叔叔,咱們去上回你帶我去的防空洞玩兒!&rdo;賀少棠拐進村,去公社支書家看看。他把孟小北放在門口石磨盤上,叮囑,&ldo;不許給老子亂跑,我找負責人說幾句話,馬上就回來啊。&rdo;臨分別還習慣性地用手撩一下這小子的臉,真待見。村戶間土路上跑出一群綿羊,咩咩亂叫,一群剽悍的當地人頭系羊肚白頭巾,穿著坎肩赤著胳膊,黑布鞋趟出一路塵土。賀少棠問路上的人:&ldo;怎麼了,你們要幹什麼去?&rdo;有人嚷道:&ldo;殺到他們廠門口堵那小子去!&rdo;&ldo;不能讓那狗日的跑了!&rdo;有人飛跑回來報訊;&ldo;我剛才看見姓段那小子出大門了,他出來了,俺們堵那個小王八蛋去!!!&rdo;&ldo;那小子扔了爛攤子,還想走?!他吃飽喝足玩兒夠了,把咱們村閨女的肚子玩兒大了,他想顛兒回北京?他想得美!不砸斷他兩條腿!!!&rdo;賀少棠眼瞅著一群鄉民氣勢洶洶從眼前湧過,忙跟公社的頭兒說:&ldo;有話就談,你們這麼多人去堵廠門口,何必鬧大呢,這是犯紀律的。&rdo;公社支書怒道:&ldo;跟廠裡那群混蛋沒的談!&rdo;有人站定,回過頭盯著他:&ldo;……你也是他們廠的?&rdo;&ldo;這個人也是北京過來的那幫人,他們都一夥的!&rdo;&ldo;這幫狗日的吃俺們種出的糧食、喝俺們渭河的水,還禍害俺們村裡的人!&rdo;……賀少棠一聽就約莫明白怎麼一回事,段紅宇這渾小子又惹大禍了,走哪都摟不住自己褲腰帶,這沒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