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剩五年就出去了，羅老二還剩十幾年，還沒等到他出去，我就先出去了！&rdo;賴紅兵冷笑說：&ldo;那正好，你就給老子老老實實混完這五年然後趕緊捲鋪蓋滾蛋，甭炸刺兒，甭惹事，保住你那兩隻手。我警告你，你再敢找羅強的不痛快，老子這兒就先砍了你。&rdo;晚上，一大隊一百多人坐在活動室裡，照例收看當天的《新聞聯播》。那天是五月十二號，窗外的天照常灰濛濛的，看不見幾顆星星，空氣汙染指數中度，月亮露出大半張臉，再平常不過的一天。就是那一晚，央視女播音員雙眼紅腫，聲音哽咽，用沉重的聲音向全國觀眾播出一條一條訊息。現場連線採訪的畫面中大地震顫，山川移位，昔日繁華的鄉鎮高樓傾覆，滿目瘡痍，遍地是人聲哭嚎，那一日曆經生離死別。成都的中學大樓傾塌，青城山上的竹木亭子倒伏，北川的公路像一條身首異位的僵龍與山體絞殺在一起，一個又一個村莊被地震開裂的縫隙整體吞沒……毀滅性的災難面前，所有人都驚呆了，說不出話，扭曲斷裂屍橫遍地的一幅幅畫面刺痛每個人的心。&ldo;那是我們縣百貨大樓和糧食局職工宿舍！老子家還住那裡，塌了，樓都塌了！！！&rdo;小屋裡突然爆出一陣聲嘶力竭的嚎叫，正是他們七班的順子。&ldo;小學塌了，小學沒了！啊！！！！！！！！！！！！！！！！！！&rdo;順子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掉頭就往門外跑，瘋了似的。邵鈞回頭，第一時間衝過去，羅強已經先下手，一把從背後勒住人，倆人像扭打一樣糾纏，就著巨大的慣性衝力一起摔到地上。羅強結結實實地摁住人，急促地低喊：&ldo;順子，順子！別鬧，別亂跑，大夥都在呢。&rdo;順子雙眼通紅，鉗住羅強脖頸的手指掐到肉裡：&ldo;小學塌了！那個升著國旗的二層小白樓，我都瞅見了！我閨女在裡邊，我閨女埋在裡邊兒啊啊啊啊！！！！！！！！！！！！！！！！！！&rdo;邵鈞跟羅強一起，把這人摁著鉗著給抬走了，留下一屋子呆呆坐著的人，大夥心裡都很難受。坐牢的人，有一天能出去跟親人團聚，就是在獄中度日如年心底留存的最大希望。第二天監區長緊急開小會兒，統計監區裡四川籍犯人的名單、家庭住址、親屬關係。有人提議：&ldo;是不是這幾天先別讓犯人看《新聞聯播》了？……太慘了，我都看不下去，他們家人在那邊的，真在電視裡看見哪個挖出來的，還不得瘋了？&rdo;監區長說：&ldo;《新聞聯播》咱還是要看，全國監獄統一規定的，但是這幾個家在四川的，不能讓他們看，回不去家乾著急，再看是得瘋了。這幾人單獨看管，專人陪護。&rdo;監區長指著邵鈞：&ldo;小邵，你們隊的陳友順，這人交給你了，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時盯好，千萬可別想不開，出什麼人身事故！&rdo;邵鈞問：&ldo;陳友順他家裡人現在咋樣了，有事沒事？咱能不能幫忙聯絡到？&rdo;監區長：&ldo;他家哪旮瘩的？&rdo;邵鈞：&ldo;什邡下面一個鎮。&rdo;監區長看著手裡收集的材料，頓了半晌，說：&ldo;什邡聽說是重災區，傷亡很大，很不樂觀……你做好兩手準備吧。&rdo;監區長體恤，特意安排這幾天食堂燉大魚大肉，平時從來沒吃過的糖醋鯉魚，紅燒牛肉，四喜丸子，給大夥壓壓驚，安撫情緒。國殤之日，萬物哀鳴，監道里每一天的氣氛都很凝重。電視裡播報的傷亡數字每天都翻一番，一座座學校變成廢墟，從廢墟里掘出幼小的冰冷的屍體。陳友順自己單獨住了一屋，由他們班大鋪全天候陪著這人。邵鈞想來想去，還是讓羅強來盯著人。他現在最信任的人只有羅強。別人他覺著靠不住，萬一有個意外，別人也壓不住、打不服。羅強跟順子靠在一張鋪上，一個在床頭，一個在床尾，默默地抽菸。羅強問：&ldo;小順，當初，你為啥被關在北京，沒返回原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