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去查證件，司機跟他目光一對就完了。這不像是戶籍片兒警的眼神，眼裡流出來的那種盯獵物的狠辣勁兒這他媽的是個正經的條子公安！司機嚇得踩油門就想跑。這倒黴蛋嚴重低估了二環內堵車的慘烈程度，開車還沒警察兩條腿跑得快，怎麼可能逃得掉。程宇開啟灰車的後備箱，一看行李包裡那些亂七八糟跑長途的東西，對趕過來的倆同事說：&ldo;這小子沒說實話，八成是有案底的流竄來的，帶回去慢慢審吧。&rdo;羅戰終於等到程宇轉過身，這才敢賤兮兮地湊過來，伸手拍了拍程宇的胳膊：&ldo;程警官。&rdo;程宇一抬頭，淡淡地點頭：&ldo;哦，剛才謝了啊，車沒事兒吧？車要是剮了去登個記。&rdo;羅戰摘下茶色眼鏡，下意識地捋了捋極短的頭髮，有點兒不好意思：&ldo;程警官，您可是貴人多忘事，您不認識我了？&rdo;程宇微微一愣：&ldo;你誰啊？&rdo;&ldo;我羅戰啊！&rdo;程宇不由地猛抬頭盯住人，看了兩秒鐘，繃緊極薄的嘴唇終於緩緩地揉開了弧度，像是某種笑容：&ldo;羅戰，是你啊……&rdo;他剛才確實沒認出來，就顧著抓嫌犯了，沒功夫仔細端詳這位助警為樂的好市民長啥模樣。更何況羅戰這些年也變了樣貌，頭髮削成很短的板寸，唇上和下巴蓄了一層整整齊齊的胡茬，戴一副變色墨鏡；沒有以前那個前呼後擁的江湖老大排場了，但是骨子裡洇出來的氣質改不了，很酷，酷得扎眼。程宇的手跟羅戰握在一起，仍然是淡淡的表情，笑意若隱若現：&ldo;你……這麼快就出來了？什麼時候出來的？&rdo;羅戰近乎貪婪地盯著程宇嘴邊浮現的笑紋，這人忒吝嗇笑了，面部肌肉多活動活動你丫會死嗎！羅戰點頭笑道：&ldo;哥們兒出來都小半年了，咱不提當年了，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了！&rdo;他遞給程宇一根菸，湊上火，眼睛從側面不停地偷看程宇眼瞼上忽閃的兩扇睫毛：&ldo;程警官，您今兒個是出警，巡邏？還在市局刑警隊做麼？&rdo;&ldo;不在那兒幹了。&rdo;&ldo;哦？那您現在是？&rdo;程宇低頭湊近羅戰，點了煙，眼皮子沒抬：&ldo;後海的派出所，就那旁邊的衚衕裡。&rdo;&ldo;哦……&rdo;羅戰略微有些驚訝，但是很有眼力價兒，沒再追問。程宇眼神微微晃動：&ldo;你現在怎麼樣？&rdo;羅戰咧嘴笑道：&ldo;我就還那樣，混唄！準備跟幾個兄弟一起合夥弄個營生，正規劃著呢。&rdo;程宇點頭抽菸：&ldo;好好混啊，別再給我混歪了。&rdo;羅戰滿臉堆笑，頭湊得更近：&ldo;那是，那肯定得老實著！我說程警官，您這大中午的，沒吃飯呢吧？咱哥們兒難得碰上，要不咱……咱到後海邊上找個地方吃點兒東西，坐坐？&rdo;羅戰覺得自己表現得不明顯，這樣不算太上趕著吧？以他和程宇的關係，見面一起吃頓飯的交情還是有的，這絕對有啊！一起打過&ldo;仗&rdo;，流過血，遇過險，付過命的鐵交情！程宇狠抽了兩口煙，伸手拍拍羅戰的後背，垂頭笑道：&ldo;忙，還要掃街呢，最近嚴打。&rdo;片兒警管治安巡邏叫作&ldo;掃街&rdo;。羅戰不甘心：&ldo;那，那晚上一起吃頓飯，我等著你，我今天一整天都有空。&rdo;這回輪到程宇不太好意思，擺手推脫：&ldo;別介，別等了，我真的忙，我晚上值夜班。你也趕緊忙你的吧……這車是你的？&rdo;&ldo;不是我的，我借朋友的車開。&rdo;&ldo;那你不早說？別讓你把朋友的車撞壞了。&rdo;程宇趕忙又繞圈兒把羅戰的車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不放心地叮囑道：&ldo;你的車要是剛才剮了，蹭了，到派出所去登個記。你這種屬於見義勇為，車子受了損失我們所裡有補償性質的獎勵。&rdo;羅戰發覺程宇對他有些冷淡，或者其實程宇這人本來性格就是淡淡的，跟誰都那樣，不愛說話，也不隨便跟人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地熱乎。程宇也是真忙。後來的那個下午，羅戰就遠遠地跟著程宇，看程宇掃街，像做賊望風盯梢似的，還不敢跟得太緊，怕對方覺察出來。他看見程宇在小飯館買了個盒飯，匆匆吃了兩口，沒吃完，拎在手裡，繼續掃街。老闆娘親自招呼程宇，把人送出門，笑得跟一朵六月盛開的月季花似的，還狂巴結似的拽了一把帥帥的小程警官的胳膊，要不是程宇不動聲色地把胳膊抽走，老闆娘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