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戰說:&ldo;我不是那個意思!&rdo;羅戰委屈著發飆的神情,就好像小孩坐地耍賴抱怨被哥哥摔壞掉的心愛的玩具。他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咽了:&ldo;哥我沒那個意思,我沒怪你,我就是心裡難受,你不懂……我後悔了,我真他媽後悔啊我!我以前怎麼那麼混蛋呢,我怎麼就沒好好做人呢!……&rdo;羅強狠狠一掌揮掉桌上的菸頭,燻焦的菸葉被捻成風中的灰粉……他就算是大傻子也聽得出,三兒是替那個警察鳴不平,三兒後悔了,後悔跟著他這個混帳王八蛋哥哥在外胡混,混出了仇家,擺不平了,出事兒了……人在江湖飄,善惡終有報,出來混,你遲早是要還的!可是怎麼沒還在你姓羅的身上,卻報在完全無辜的程宇身上呢?怎麼掛掉的人就不是你這個罪魁禍首呢?羅強心裡全是這個弟弟。可是羅戰現在心裡全都是程宇了。羅戰那天吼叫著被倆獄警轟出去了,臨走還跟他哥說:&ldo;哥我不是怨你!……&rdo;羅強一個人呆坐在探監室裡,一動不動,脊背仍然挺得直直的,坐姿像一尊雕塑,似乎是平生 故地重遊羅戰跟他哥面前發洩了一通,把心裡堵塞的一腔淤火全都噴出來,舒服多了,轉臉兒回去就有些懊悔,自己太蠻了,沒這麼對親哥哥的。羅強這些年,歷經數次黑道征伐排擠火併,惹到無數仇家,以致被人做手腳暗算。面對冤家對頭的挑釁,羅戰當然堅定不移地站在他親哥一邊兒,他也恨姓劉的。他只是一萬個心疼程宇。可是轉念又一想,程宇是你羅三兒的愛人,是你要拼了身家性命一輩子照顧與愛護的人。你一個爺們兒保護不好自家媳婦,有啥可說的?是你眼睜睜看著程宇遭受了終生無法彌補的傷害,出了事兒埋怨哥哥,有個屁用?是男人的作風嗎! 那些年享受著富足奢靡的生活,被兄弟們眾星捧月,義氣江湖,風光無限,羅戰心裡明白,那生活是他哥哥給予他的,也是他自己的選擇。現在後悔了?想洗白了?你真賴不著別人。羅戰找人往清河農場送了一大箱衣服,冬天的、夏天的,還有特舒服的蠶絲被。羅強沒搭理他。羅戰知道他哥也是有脾氣的。哥兒倆鬥個嘴,甚至掐個架,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他哥最終還是會讓他,縱容他。羅戰又讓人送去一大箱吃的,都是他哥最喜歡吃的豆腐乾、鴨脖子、川味臘腸什麼的,算是向羅強服軟,陪個不是。他這人反正臉皮最厚,想通了絕不吝惜再往回找補感情。羅強這回丟給他一句:&ldo;以後甭來這套,老子坐牢坐得滋潤著,不用你罩!&rdo;羅戰知道他哥不會真跟他翻臉。羅強四十出頭的人,從未成過家,也沒個一男半女,這個從小帶大的活寶弟弟就是生命裡最親近的人。譚老頭子以尋釁滋事的由頭在拘留室裡蹲了一晚。派出所警察瞧這人年紀一大把了,屢遭變故,也挺可憐,因此沒怎麼處罰他,說服教育一番,給放了。譚五爺的頭髮鬍鬚全都白了,一雙眼像毫無生氣兒的死魚眼珠。暮年家業凋零,孽債償盡,白髮人送黑髮人,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淒涼的晚境?譚老頭子臨走時,與程宇擦肩而過,目光失神。他用褶皺的眼角木然盯了程宇一眼,口裡念著,姓羅的,我與你不共戴天,同歸於盡,我絕不放過你全家……羅戰的好幾家連鎖店被譚五爺潑糞鬧了一回,修整了幾日,收拾殘局,迅速重新開業了,也沒遭受太大經濟損失。朱妍還挺不樂意的:&ldo;憑什麼啊,丫的給老孃的店潑大糞!這要照我以前的脾氣,老孃一準兒給他原樣兒潑回去!&rdo;羅戰反而勸她:&ldo;算了,你當潑什麼好玩意兒呢,老子還犯惡心呢!再說了,姓譚的店鋪都已經關門易主了,你想鬧都找不著對家。&rdo;朱妍撇著鮮紅的嘴唇說:&ldo;我才不管羅強有沒有得罪過他,他得罪我就不成!&rdo;羅戰知道朱妍被惹急了就是個潑婦的脾氣。他看在譚老頭子現在落魄失勢,人家兒子畢竟毀了一條命,他是想息事寧人,雙方就此了結。而且,他了解程宇的意思,程宇絕不希望他再沾惹任何江湖事兒。聽從小程警官的教誨,羅戰還特意包了個白事紅包,擱了二十萬塊錢,著人給譚家送去,算是表達撫慰和歉意。朱妍私底下給羅戰透風兒,市委內部最近鬥法,又要變天兒,咱們有熱鬧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