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戰低吼:&ldo;程宇你就永遠這麼過日子吧!&rdo;程宇眼底映著天邊夕陽的血紅色,漠然低聲說:&ldo;羅戰,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對不起啊。&rdo;羅戰反駁道:&ldo;你跟我說對不起幹嘛?你沒對不起我,你也沒欠我的!我告訴你程宇,咱倆人之間,永遠都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欠了你!!!&rdo;程宇心裡也挺難受的:&ldo;你根本就沒欠過我的,你以後別這樣兒了,成麼?&rdo;羅戰一聽這話,扭頭就走。走出幾步,羅戰回過臉來吼,兩眼紅通通得浸滿霧水:&ldo;我就樂意這樣兒!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程宇你管不著!&ldo;程宇你談你的物件,結你的婚去吧,老子他媽的不在乎!但是你也管不著我怎麼樣對你!!!!!&rdo;對於羅戰來說,他眼前是一馬平川,無限風光,唯一的門檻就是程宇點不點頭。可是對於程宇來說,他眼前分明就是一座座大山和一條條陰溝,他要是萬一撐不住,那就是丟擲一顆炸雷讓他的生活翻天覆地四分五裂。那晚兒程宇沒回家,在派出所值班室裡黑著燈坐著,瘋狂地抽菸。他腦子裡不停地迴響羅戰說過的每一句話,一團亂麻。羅戰也沒回大雜院兒,在麻團兒武的炸醬麵館子裡喝了一整箱啤酒,喝吐了,睡在桌子上了。恰恰是這一晚,大雜院兒裡就出事兒了。 深秋裡的一把火 …程宇是凌晨在值班室裡接著的報警電話,發現報警的人竟然是他媽媽。他也給羅戰打了個電話,但是羅戰喝高了,醉大發了,根本就沒聽到電話。程宇從派出所小院兒裡衝出來,帽子沒戴,腳踏車都來不及騎上,一路狂奔,翻矮牆抄近道兒,身形掠過幾條衚衕,跑回家。大雜院兒門口的老槐樹在夜空中抖動枝椏,黑黢黢的濃煙從院子裡躥出來,嗆得人喘不過氣。院兒裡的街坊鄰居睡得迷迷瞪瞪得,都嚇得跑出來了。小孩兒裹著棉被,大人有的身上只穿個小褲衩兒,凍得直哆嗦。程宇驚慌得一路吼著衝進去喊:&ldo;媽?!媽!!!!!&rdo;程大媽被蓮花嬸攙扶著,倆人一溜小跑倉皇逃命,腳底下飛快。從六十年代熬過來的人,幹兩件事兒手腳賊利索,一是吃飯,二是跑路。程大媽抓著程宇的胳膊搖晃,摸著心口:&ldo;我的寶貝兒呦,嚇壞我了,幸虧你昨兒晚上沒睡在家裡頭!……你快去看看大夥都跑出來了嗎?你侯大爺呢,侯大爺出來沒呢……&rdo; 程宇拿一塊溼毛巾掩住口鼻,衝進濃煙滾滾的小院兒。老房子萬幸沒有著起明火,但是灰黑色的煙霧瀰漫,看起來似乎是誰家的舊煤爐子沒填好,或者炭火盆兒翻了,燒著了衣物,煙塵與一氧化碳毒氣一齊溢位。程宇用肩膀撞侯大爺的小屋屋門。撞了好多下撞不開,又用腳踹鎖,才給踹開。屋內煙霧瀰漫,侯大爺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他的小黃貓臥在床腿兒的犄角,肉團似的蜷縮著,悄無聲息。貓都掛了,何況人呢。附近的消防車開了來,但是拐不進小衚衕,只能停在街邊兒待命。救護車堵在衚衕當間兒,穿白大褂的急救大夫提著藥箱匆匆踏進門檻兒。程宇從大院兒裡跑出來,甩開那一群圍著他唧唧呱呱的人,一頭扎進牆角,慢慢地蹲下去,把臉埋進膝蓋。羅戰一直到下午五點才醒,嘰哩咕嚕從桌子上滾下來,歪著脖子,蜷著一條腿,睡得沒個正經人形兒。麻團兒武說:&ldo;戰哥,那條子早上給你打電話來著。&rdo;羅戰睜開宿醉通紅的眼:&ldo;早上?早上給我電話,你他孃的現在才告訴我?!&rdo;麻團兒武也挺有理的:&ldo;戰哥你睡得香著呢,我沒捨得叫你啊。&rdo;羅戰開著車,正遇上下班兒時間全城大堵車,車子在平安大街上半個小時都沒移出五百米。他急得把車趴在腳踏車道上了,一路飛跑過來,滿嘴冒白氣兒。折騰了一整天,大雜院兒的煙塵已經基本散去,幾戶平房被消防水龍頭狠狠地刷了一遍,屋頂的瓦片禁不住水流衝擊,砸下來一些碎瓦,洗衣盆兒在院子當間兒飄著。羅戰摟著程大媽安慰:&ldo;大媽,大媽您沒事兒吧?這到底是怎麼啦?!&rdo;程大媽嗚嗚嗚地拿袖口抹眼淚兒。羅戰在牆旮旯找見程宇,程宇從膝蓋裡抬起頭,兩眼洇出暗紅色深重的血絲,疲憊而憔悴,一看就一宿沒睡。程宇說:&ldo;侯大爺沒了,昨兒晚上沒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