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先進探過身,啞聲問:&ldo;小二,你不會一下子手潮了,把老子的腦瓤子給燒焦吧?&rdo;楚珣吐了一口氣:&ldo;怎麼會,侯大大,我還能胡來?你怕什麼?&rdo;侯先進冷冷地一銼牙,也是,光天化日,這麼多人看著,老子怕你什麼?楚珣進入狀態時身體很軟,站都站不起來,讓人從床上橫抱下來,坐在椅子上像一灘軟水。楚珣伸出雙手,指尖溼潤。侯先進就坐在他身前,也很緊張,怕楚小二使陰招。楚珣並沒打算亂來。他用手掌輕輕捧住姓侯的腦瓢,小心翼翼,像託著個球。侯先進已經禿頂,跟年輕時沒法比,後腦勺就剩下一圈兒花白雜毛,還真像個&ldo;大禿鳥&rdo;……楚珣眼底閃過一絲旁人無從察覺的光芒,閉上眼,指腹敏感的螺紋蓋住對方的頭皮,暗暗描畫這人頭部背面完整的形狀。楚珣眉頭痛苦地蹙著,很用功。他手上指紋糾結,上面遍佈記憶細胞,能將骨骼結構分解成千千萬萬個點,記憶能量輸入專門的計算機,計算出最精密的三維影象。 這是侯先進的腦袋。這分明也是那隻大禿鳥的腦袋。侯氏身居高位,平日難得一見,雙方家庭又素有嫌隙,互相謹慎提防著,倘若不是這一回&ldo;治病&rdo;千載難逢的機會,楚珣根本很難接近對方,摸不到。他手裡掌握的唯一最有力的證據,就是密件檔案內那張模糊的照片,一個隱約可辨的男人的背影。他今天特意來這一趟,費勁心機尋找機會,就是要拿到真憑實據。觸覺敏感得彷彿在他的指尖燃燒。手指描摹的影象與記憶儲存裡留存的照片的影像,緩緩重合,一絲都不差。即使經過二十年歲月的易容,人的外貌會變,頭髮會掉光,面板浮出斑紋溝壑,聲音逐漸老邁沙啞,然而成年人的顱腔骨骼形狀已然定型,是人是妖瞬間打回原形。楚珣笑了。&ldo;呵呵。&rdo;楚珣垂在椅子裡,十分虛弱,眼底卻閃著懾人的光芒,肩頭飄出淡淡一層白氣。侯先進回身,警惕地打量:&ldo;小二,又笑個什麼?&rdo;楚珣笑呵呵的:&ldo;侯大大,您的頭長得真圓啊。&rdo;侯先進:&ldo;……&rdo;楚珣笑得詭異:&ldo;您這麼些年沒換眼鏡牌子,喜歡用日本進口的黑色鏡框。&rdo;侯先進:&ldo;你想說什麼?&rdo;楚珣聲音輕得像羽毛撓過面板,撓對方最癢的要害:&ldo;二十年前春天三月某一天,侯大大,您還記著您在哪嗎?&rdo;侯先進當真轉腦筋想了想,這什麼日子,自己那天在哪?楚珣嘴唇彎出詭譎的弧度:&ldo;你那天在香港,坐在一輛黑色賓士轎車裡,黑色西裝,戴同樣的眼鏡。車門開啟,你一抬頭,有人在你背後,給你偷拍了一張照片。侯大大,你想看看嗎?&rdo;房裡一片寂靜,聽得到胸腔虛喘和眼皮抖動的聲音。侯先進的兩顆眼球像被楚珣用兩根錐子戳了,驟然緊縮成針孔,泛著白剌剌的光,嘴角痙攣。他驚愕地盯著眼前狀似無比虛弱的楚小二,像盯著一條對他無聲吐著信子的眼鏡蛇。這條漂亮的蛇,渾身閃著細碎迷人的鱗片卻又劇毒無比……他從光溜的腦頂往外冒冷汗。這麼大歲數,什麼邪性沒見過,他這輩子頭一回,如此害怕一個人。 風起雲湧楚珣這話一問出口,就是與姓侯的當面鑼對面鼓,把最要緊的話甩在臺面上。雙方都知曉對方真面目,以前還顧忌身份地位、互相留有餘地,現如今連最後一層偽裝的面子都可以撤掉了,兵戎相見。房內的氣氛風雲突變,這時候誰也顧不上病床上躺得奄奄一息瀕死的人。可嘆侯滿山幹革命事業近八十年,一生謹慎,到頭來臨踹腿兒了,病榻之上親眼目睹,自家一窩不肖子孫所作所為足以將他老侯家半個多世紀積攢的功勳威望毀滅殆盡!侯滿山意識模糊,冥冥中有所知覺,呼吸驟然阻滯,心跳困難,似乎十分難受,想要說話,卻已經說不出來。侯先進從黑框眼鏡下面暴露震驚和危急下的殺機,關鍵時刻,突然大步衝向自己的警衛員,從警衛腰裡拔出手槍。警衛員都被這人驚著了,要幹什麼?侯先進是見過大風大浪大場面的,一頭困獸鬥志猶存,想要孤注一擲。他被楚珣這一詐唬,事情顯然兜不住了,他的問題一旦暴露出來,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他的死對頭手裡一定握有證據,很可能就是楚珣所說的偷拍照片。眼前的楚小二,就是能夠指證他的活證據……侯先進握了槍,有那麼一瞬間邪念碾過大腦神經,就像是腦細胞某一部分遽然發生黑化&ldo;癌變&rdo;,鋌而走險,想要將眼前的活證據滅口,或者先劫持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