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二武,練功特別累,一累就難受,出很多汗,抽筋,夜裡抽筋抽醒了,腿疼,睡不著覺,就想起你。你還想我嗎?&rdo;&ldo;二武,北京又下雪了,結冰了,我去龍潭湖找你玩兒,可是你沒在……我明年還來這裡等你。&rdo;&ldo;二武,雪化了,開春了,你老家山上的薺菜長出來了嗎?你上回說帶我去挖薺菜,說話算數嗎?&rdo;……楚珣也曾經忍不住,把信寄了出去。軍方實驗任務的規矩他都懂得,他不應該給外人寫信,尤其不能將箇中細節透露出去,不能暴露身份,可是他沒有別人可以說,快要憋瘋了。賀誠和楚懷智都發現這孩子脾氣越來越壞,遠不如幼年時乖順聽話。楚珣經常無緣無故發火,暴躁易怒,拒絕練功,不願意與周圍人交流,還找茬跟他的貼身保鏢小林鬧彆扭,學會張口罵人兇人。珣公子每年有固定一段生理躁鬱期,秋冬季,通常持續一月有餘;有人搭理就發火,沒人理他他就抑鬱。楚軍長平時忙於軍務,極少回家。只有楚軍長每次到家,爺輩父輩在堂,楚珣才會跟一家人坐一桌吃飯。高秀蘭私底下跟她老公彙報:&ldo;你都不知道,你和老爺子不在跟前的時候,咱家小的,從來不上桌吃飯,跟大的那個不說話。明明是在一間屋簷下,各走各的路,裝看不見對方。他哥主動跟他說話想跟他和好,他都不理!小珣現在性格變成這樣?&rdo;楚懷智對小兒子一直心存愧疚不忍。他一個給人當爹的,讓兒子在原本單純快樂無憂無慮的年紀遭遇精神上的挫折變故、鬱鬱寡歡,是他做父親的失敗,失職。他有一回擰開兒子房間的門,探頭進去,看到他兒子靜靜坐在窗邊書桌前,雙眼發直,額頭洇出黃豆大的汗珠。楚懷智心裡一驚:&ldo;小珣,難受了?&rdo;楚珣回過頭,臉被汗水覆蓋,眼底透出某種詭異的興奮,嘴角卷出笑容:&ldo;爸爸,你看,我把桌子劈了。&rdo;楚懷智:&ldo;……&rdo;楚珣笑道:&ldo;爸,我現在特別厲害吧?&rdo;楚珣的笑容深處透著寒意和報復慾望,眼前這張他從小用了許多年的書桌,平整結實的實木桌面被他用鋒利的視線生生劈出一道大裂縫,眼鋒所至之處,自上而下,彷彿一刀兩瓣。裂痕深重,觸目驚心……楚珣這種狂躁的狀況大約持續四年,直到他的心智性情逐漸成熟,敢於正視自身未來的前路,懂得剖析取捨理想信仰與現實中的艱難抉擇。他也慢慢學會掩飾埋藏自己的失戀怨恨與報復情緒,把惡人的名字刻在心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來日方長。他表面性格重新變得開朗活躍,甚至跟他哥楚瑜的惡劣關係都彌補了不少。國家從九十年代初開始全盤否認特異功能,對外宣傳打擊圍剿&ldo;偽科學&rdo;。原先名噪一時的特異功能奇人張寶勝之流,都被打成&ldo;大騙子&rdo;,手指認字彎鐵棍瓶中取物根據專家鑑定都是&ldo;作弊&rdo;。國家全面取締相關學術研究,將這一領域從官方意識形態裡&ldo;非法化&rdo;、邊緣化。 這些對外宣傳,實為掩蓋總參、科工委秘密開展的專案,實際就是在保護楚珣這樣一批未來的軍方密工……楚珣以前去二武家玩兒,見過從他老家寄來的信封,因此有機會默記上面的地址。他依照傳武在萊州老家的地址,寄過很多信。他一封一封地寄,但是從未收到回覆,每一封信都石沉大海。楚珣心思精細,每次都換一個區投遞,後來又改換回信地址,生怕是他爹媽從中作梗截留二武的回信。然而霍傳武杳無音訊,隻言片語都沒有,再也沒回來。楚珣有一回鋪開一張畫紙,想用手指白描一幅霍小爺的帥臉。他仔細回想,甚至回憶不起霍傳武那張臉究竟長什麼模樣。他留戀的是以前那個人,那個深深鐫刻在他童年記憶裡的虛幻美好的影子。十五歲那年,楚珣給霍傳武寫了最後一封信,不是用筆,而是指尖焚書,燒灼出一行大字。&ldo;二武,你把我忘了。我恨你。再見,永遠不見。&rdo;楚珣相信霍傳武確實已經把他忘掉了,就像玉泉路這座大院也漸漸忘記霍家曾經的存在。霍家人離京避禍、離開敏感是非之地,也是家族時運凋敝之際最明智的選擇。楚珣從別人口中得知,傳武他們家在老家當地是名門富戶,村子裡有好幾座三層別墅小樓,生活上一點兒不差;在青島當年的德佔區還遺留一座小洋樓,掛有某某名人故居的木頭門牌。傳武斷然不會願意再回北京傷心地,不會再回來尋找少年時代的摯友,傳武在別處可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