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國騎著車子走了,這幾天他沒去單位。這家裡這大大小小的事情,煩得很,他索性不去單位家裡待著了。回家的路上,趙建國故意繞了一圈,去了已經通車的萬林到江關的公路邊上,他點燃兩支菸,一支插地上給王路,一支他自己慢慢吸了。 &ldo;娃回來了,長高了,有心事了。麼事,王路,你娃精著呢,麼事,走了倆月都麼丟……哎,兒大了,都大啦。學文那傢伙,一直不想回來……一直說有事……算了……孩子這個玩意,你放出去了還想收回來?你就別擔心了,我跟老常看著呢,不會丟……&rdo;他嘮叨著,不由老淚長流。王希收拾好自己,騎了家裡的車子出門,繞著很熟悉的自小長大的城市,他去了郊區的小李磚廠。小李磚廠這邊,接了大單子,博物館的老常訂了好多青磚,青瓦,還有雕花磚,雕花牆。師傅是從南方請來的老手藝師傅,所以,這段時間這邊來了好多鄉下的磚廠師傅也在學藝。趙學軍坐在離磚窯不遠的土坡上,看著那邊的孔洞,看著那些工人說笑著,推著獨輪車,把胚子一車一車的推進磚窯裡去。他這樣腦袋亂濛濛的做了一上午了,這兩天,他看著王希在夢裡哭了好多次,哄都哄不住。王希放好車子,坐在趙學軍身邊。看著遠處,今兒的天是一片片晴,一片片清,藍汪汪的在頂上蓋著。他們看著遠處城市的曲線,聽著狗兒在附近村落吠鳴。凝神遠望,最後的溪流那邊,孩子們在撈青蛙卵,捉蜻蜓,逮蝴蝶。山那頭,老爺山一片綠色,那高高的炎帝銅像,在幾十裡外的高處也能看到。趙學軍沒有理王希,他坐在草地上拿著幾根狗尾巴草,手編些動物擺在一邊站隊。王希看了一會遠處,仰頭倒在草地上:&ldo;我去了好多地方,都沒這裡好。&rdo;&ldo;你都看到什麼了?&rdo;趙學軍把編好的兔子放在一邊。&ldo;好多人,他們幹活,玩,會朋友,上班。到了晚上,他們騎腳踏車回家。&rdo;王希回答。&ldo;你想回來?&rdo;趙學軍問。&ldo;不,我住住,住夠了,我就出去,然後我死我再回來,我想埋到這邊。&rdo;&ldo;以後墳地可漲價,你要想躺的地方大一點,最好早些買墳地,能省不少錢。&rdo;&ldo;所以你跟常伯就早早的買了地方了?&rdo;&ldo;恩,城市早晚改建,我們現在住的地兒,早晚被人買了去。乾爹不喜歡人多,我就說,去老爺山下吧,那邊好多空地,對了,我們買的那地兒,是咱們以前抓魚那條小溪的源頭。半山上呢,站在高坡坡可以看著這個城市一天,一天的長大,變化……就像你……&rdo;王希頭疼了,覺得趙學軍越來越活的像個小老頭,他的語氣極像常譽,眼神也像,帶著一絲對生活的審視,對世界的觀察。他坐起來,打量他的側面。少年趙學軍凝視城市遠方的側面很漂亮,王希不會寫大段的詞兒去形容。他就覺得,他頭髮很黑,鼻子直直的,眼睛裡那個黑色,能把整個世界都關進去。特深沉,特騷毛。 &ldo;這……這要燒到什麼時候呢?&rdo;王希有些尷尬,只好說那些青磚。&ldo;要很久,鋪地板的是鋪地板的磚,花牆是花牆的磚,院牆,是院牆的磚,還有金魚池的磚頭。還有瓦,每一個地方用的都不一樣,乾爹看著古代建築圖想的,我覺得也挺有意思的……你想想,以後我們搬過去,有沒一股子,萬林老爺山,城東十里,陂陁蔓延,澗谷深密,中有浮圖精舍,西曰漳河,東曰炎居。依山臨壑,隱蔽松櫪,蕭然絕俗,車馬之跡不至……住在那樣的地兒,多舒坦。&rdo;(注)&ldo;哎,哎……軍軍,你說什麼呢!&rdo;王希一片氣悶,站起來,伸出手使勁拍趙學軍的腦袋頂。一巴掌扒拉開王希的手,丟開那隻剛編好的小狗,趙學軍站起來,死死盯著王希,一直盯到王希有些毛骨悚然問:&ldo;幹嘛呀?別這樣看我。&rdo;趙學軍咬咬牙:&ldo;我想打你,怎麼辦?&rdo;王希無所謂的笑笑:&ldo;那你打吧。&rdo;&ldo;我夠不到!&rdo;趙學軍一臉憤然!他今年沒長個。&ldo;墊塊磚。&rdo;王希樂顛顛的建議,他沒覺得趙學軍會打他。趙學軍真的扭頭跑下坡,不一會,他端來一塊大牆磚,丟到地上站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