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又很快閉上了嘴巴,似乎正在費力地消化著七娘子的說話。她的嘴唇微微顫抖,眼神中慢慢地,流露出了無限的苦澀。只是這短短一席話工夫,大太太似乎就老了十分,她本來雖然帶了憔悴,但神色間還是有貴婦們習慣的養尊處優,但在這一刻,她面上透出的表情,實在是複雜得、傖然得,難以言喻。屋內又靜了一會,外頭便傳來了腳步聲與輕輕的對話聲,似乎是王媽媽和誰在門前說話。七娘子就站起身來,提醒大太太,&ldo;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太太想明白了,就快點出來吧。&rdo;她停止了脊背,頭也不回地走向了緊閉的門扉。&ldo;你不會的。&rdo;大太太低啞的聲音,忽然間傳到了七娘子耳內。她於是偏過頭去,注視著大太太。大太太也正注視著她,她就像是一個垂死的老人,神態間的灰敗、的落魄、的難堪甚至難以用言語描述,她輕聲地、懇求地說,&ldo;你不會的,小七,你……你不是那樣的人。你、你不會讓四郎、五郎……你……你會好好對他們……&rdo;剩下的話,大太太居然哽咽。七娘子勾起唇角。她究竟會不會,大太太已經無須知道。&ldo;那,你就得猜了。&rdo;她輕輕地笑起來。&ldo;你猜我會不會?你敢不敢試試我會不會?你想,如果你是我,你會不會?&rdo;只看大太太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不敢。恐怕非但不敢,她還要想一想在餘下的日子裡,怎麼修復和七娘子的關係,怎麼保證七娘子會好好地對待兩個繼子,怎麼確保七娘子和她的孩子安穩健康。她的餘生將在擔驚受怕中度過,正如七娘子所言,她的安富尊榮,只繫於七娘子一人的心情。七娘子一下又想到了九姨娘和她在西北的事。那天晚上,九姨娘需要跪下來求大太太的一個嘍囉給她一條活路。而在餘下的整個人生中,大太太要跪在七娘子腳邊,祈求她的憐憫,她的寬恕。這已經是對大太太最好的報復。她開啟門出了屋子。&ldo;二姐。&rdo;她招呼二娘子,&ldo;和娘說了幾句莫氏的事……娘現在心情恐怕不大好,不希望人打擾。&rdo;二娘子頓時皺起眉,&ldo;說了你現在雙身子,讓她別問你,添你心事‐‐來,大姐、三妹都來了,六姐也派人出宮來送東西。我們先出去。&rdo;&ldo;七妹原來躲在這裡。&rdo;初娘子也尋了過來。三娘子的招呼聲從遠處響起,九哥的笑聲、權瑞雲輕柔的說話聲、許鳳佳和四郎、五郎的鬥嘴聲、遠處戲臺方向的鑼鼓聲、鞭炮聲……七娘子就笑著和初娘子、二娘子一道,走進了一片錦繡之中。303新生承平五年元月,天氣已是反常的和暖,長江以北河流居然紛紛開凍,朝野上下不禁都有了一絲興奮:大秦主要還是以耕作為主,元月天氣冷倒是不怕的,因為還沒有插秧。但北戎最怕就是早暖緊跟著倒春寒,將已經抽條的牧草全都凍死。今年氣候的反常,對大秦是比較有利的。也因為今年長江以北幾條河道上凍的時間都很短,開凍得也早,才過了正月十五,京杭大運河上就已經有了不少船隻來來往往。畢竟不論是什麼時候,逐利追名者,也總是熙熙攘攘匆匆忙忙,決不會停下腳步的。七娘子放下手中的書本,又望向了窗外的風景,緊了緊手中的暖爐:雖然逐漸接近江南,天氣已經並不太冷,甚至有了一點陽春二月的暖意。但今年冬天她特別怕冷,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離不開暖爐。她才一動,立夏就輕聲道,&ldo;要不要關上窗戶,免得吹了冷風?&rdo;身邊又有人說,&ldo;還想不想吐?想的話,叫權子殷再開一帖藥給你吃。什麼神醫嘛,連暈船都不會治。&rdo;言下之意,對權仲白居然還有很大的不滿。七娘子白了許鳳佳一眼,&ldo;我沒事啦。不要我一動,你就當我有事,我是活人,會喘氣的。&rdo;許鳳佳哈哈大笑,和立夏交換了一個眼色,兩個人又安靜下來,不再打擾七娘子,七娘子也就繼續看向了舷窗外緩緩移動的山水。會在身子沉重的時候跟著許鳳佳南下廣州,是連七娘子都沒有預料得到的‐‐過完了大老爺的大壽,許鳳佳立刻就得到了自己的新任命,皇上將他任命為廣州將軍,開春後南下廣州,準備收攏艦隊,護衛廣州一帶海域,尤其是要驅逐走近幾年在沿海一帶比較活躍的南洋水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