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一切都在政治利益之後,即使是親女兒的死也一樣如此吧。&ldo;三姨畢竟是許家主母。先且不說病得厲害恐怕無力找出兇手,就算是三姨強打精神偵破了此案,&rdo;她的聲調清晰冷靜。&ldo;五姐的死,主使者無非就是那麼幾個,不是兒媳就是長輩,三姨再疼五姐,也不可能為了她和親家決裂。怎麼原來爹覺得,害死五姐的兇手只消受一點懲處,這件事就算完了麼?&rdo;話中的不屑,清晰可聞,大老爺又哪裡聽不出來。他眉頭一跳,嘴邊的幾絲肌肉也有些抽搐,&ldo;要讓一個人受到懲罰,也未必一定要把事情鬧大!&rdo;七娘子猛地咬了咬舌尖,心知看法不同絕無調和可能,再說下去,只是徒然添亂,她咬住了就要出口的反駁,露出一個勉強的笑,輕聲道,&ldo;小七資質駑鈍,不若父親思慮周詳,料敵機先。只可惜父親當時並不在場……&rdo;她硬生生地吞下了後頭的諷刺。大老爺顯然餘怒未消,雖沒有聽出七娘子話裡的意思,但卻也還要再說什麼。他看了看七娘子平靜的容顏,忽然間又心灰意冷。女兒大了,早過了仰自己鼻息過活的年紀。真要鬧翻了,把往事再翻出來說,反而又鬧得不清。說到頭,誰肚子裡沒有委屈?&ldo;算啦。&rdo;他擺了擺手,&ldo;現在還是先緊著你娘來吧,等權先生來把脈了再說!&rdo;話聲剛落,牛總管又進來回報,&ldo;平國公送了帖子來,說是要上門拜訪……&rdo;大老爺忙起身跟著牛總管疾步外出,也顧不得再搭理七娘子。七娘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疲憊地握住臉,將臉埋到手中,半天才抬起身,試了試額溫。立冬才端了茶進來,見七娘子的動作,反而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問,&ldo;七娘子這是……&rdo;&ldo;我有一點兒發燒。&rdo;七娘子力持鎮定,&ldo;得先回去歇著了,你給梁媽媽傳個話,讓她請個大夫來為我開一帖藥……&rdo;立冬上前一試七娘子的額溫,不由大驚,忙扶住七娘子往炕上躺,一邊輕聲道,&ldo;是是,這就叫人請去,您先睡一會,彆著急,彆著急……&rdo;七娘子於是沉沉睡去。她再醒來的時候,已是鼻塞面熱,一起身先打了兩個噴嚏,腦袋倒是清醒過來,只覺得後腦勺針扎一樣疼,耳邊還有些嗡嗡的響。一動就有兩個人過來扶住自己,又有人輕聲勸,&ldo;姑娘張口喝些水。&rdo;七娘子張開口,徐徐飲下一盅帶了杭白菊味道的清水,低聲問,&ldo;我燒退了?&rdo;立夏聲音裡不由帶上一點崇敬,&ldo;權大人來紮了兩針,燒就退了。&rdo;她頓了頓,又道,&ldo;權大人還說,請姑娘不要過於悲傷……您的性子本來就沉潛,有什麼情緒不發作出來,全積鬱在心裡,很容易就憂思成疾,這樣的燒再來幾次,好容易將養回來的元氣就更弱了。&rdo;七娘子不禁長出了一口氣。權仲白就像是神仙中人,說的話都是對的,都是好意,可自己俗人一個,俗務纏身,又怎麼可能做到心無憂慮。&ldo;替我謝過權先生沒有?&rdo;她靠回枕上,聲音小得像蚊子叫,&ldo;要不是他開出的方子,咱們恐怕連現在的身子骨都沒有呢。&rdo;立夏會意地一笑,為七娘子掖了掖被角,&ldo;私底下已是為您轉致謝意了。權先生說,醫者父母,這是他該當做的。&rdo;又露出了些許憂慮,沖帳幔外頭努了努嘴,&ldo;咱們沒有搬動您……二娘子方才帶著二姑爺回來,剛才哭了一通,現在正在和太太吵架。&rdo;七娘子一怔,這才聽見了帳幔外頭隱隱約約的聲響。二娘子的聲線,赫然便在其中。她似乎很激動,聲調高亢而冷酷,大太太卻是不管不顧地大喊,雖然聽不真說的是什麼話,但七娘子不必聽,也知道兩人吵得肯定是五娘子的死。忽然間,她有些不大肯定自己做得是對還是錯。旋即,她又想起了倪太夫人的笑。七娘子的眼神頓時就冷硬了起來。就算許夫人再想為五娘子伸冤,頭頂還有一個婆婆,名門望族,視名聲如命,她未必能有魄力追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