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就心不在焉地思忖。無意間，倒是和四姨娘對上了眼。兩人都是一怔。七娘子對四姨娘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就垂首凝視著自己的腳尖。大老爺這幾年雖然獨寵浣紗塢的幾姐妹，卻也沒有斷過去溪客坊的腳步。溪客坊裡現在只住了四姨娘並通房霜降……霜降這幾年連屋門都少出，一點都不像是得寵的樣子。四姨娘榮寵不衰。這樣的實權派，隨時都可能翻雲覆雨，七娘子雖然有大太太做靠山，卻並不想與四姨娘交惡。大老爺這一次沒有跟去光福。朝中局勢日趨洶湧，每天都有風波，儘管傳到江南已經失去時效，但大老爺依然不敢掉以輕心。大太太和李太太索性就一道在衝寒館安頓了下來。十郎這一次就沒有跟在李太太身邊。&ldo;這孩子年紀也大了，去年考了秀才，今年進了道南書院讀書，讀得也很刻苦！就不分他的心了。&rdo;李太太向大太太解釋。大太太難掩豔羨，&ldo;李太太有福氣，這十多個兒子，竟有大半都是懂事的。&rdo;&ldo;不成材的也多！&rdo;李太太也是滿肚子的苦水，&ldo;我都不願說起，老爺管束得雖嚴，也還是有荒唐的，就好比四郎，全蘇州城哪個不知道他的底細？唉，兒子多，是非也多！&rdo;兩個人就互相羨慕，互相吹捧起來。孩子們聽得無趣，都互相使了眼色，一道溜出了屋子，到林子裡去玩。十一郎已有十五歲了，他和十二郎這對兄弟生得並不是很像，一個像李太太，一個像去了世的李太太，十二郎的面目更圓潤些，十一郎的臉龐就較有稜角。&ldo;十一世兄預備什麼時候去書院讀書？&rdo;六娘子就問，她與十一郎也算熟稔，多年下來，說話就沒有那麼客套。十一郎愣了一下，望著六娘子的眼神不由多了一絲溫暖。他微微一笑。&ldo;進了元月，我就要到京城的東林書院去了！&rdo;七娘子和五娘子都有些吃驚。六娘子卻是過了一刻才反應過來。現在京裡局勢這麼詭譎，多少人家都忙著把孩子送回老家，十一郎做什麼要迎難而上，到京城去讀書？三個小姑娘都露出了驚訝之情。十二郎也有些不捨，&ldo;哥哥要是能留在蘇州就好了！&rdo;七娘子就轉開了話題，&ldo;去年看的綠萼梅，也不曉得開了沒有。索性一道去瞧瞧吧？&rdo;五娘子卻還想再追問下去，被六娘子拉了一把，也就住了口。李老爺這樣安排，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在。說不定，就牽扯到李家內部的權力分配，當著十二郎，問得太細，十一郎答不答都是尷尬。幾個人就慢慢地踱出了屋子，往綠梅林行去。九哥也急急地從屋裡追了出來。&ldo;怎麼不等我！&rdo;他埋怨了幾句，就與十二郎呼嘯著在林間追逐起來。七娘子拉了五娘子，也走到了六娘子前頭。六娘子也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十一郎說起了話。畢竟李家是客人，總不好冷落了十一郎。六娘子今年也有十歲了，雖然還小，但已經眉目如畫，露出了小美人的端倪。她清脆嬌美的聲音，就在林間迴盪著。&ldo;十一世兄，你曉得梅妻鶴子的林逋嗎？&rdo;十一郎的聲音裡含了一絲絲笑意，&ldo;當然曉得。&rdo;十五歲的少年，已經進了變聲期，聲音低低啞啞的，多了一絲說不出的韻味。&ldo;先生前幾天才講到他，說他在杭州隱居，種梅養鶴。&rdo;六娘子的語調裡多了一絲說不出的嬌痴，&ldo;我想呀，這梅林要長得好，就要施肥嘍。就算他自己不施肥，住在梅林裡，難道聞不到臭味呀？&rdo;十一郎放聲大笑，又一本正經，&ldo;說得很是，我想林先生是一定沒有親自種樹的。&rdo;&ldo;就是嘍，還養鶴，仙鶴是那麼好養的呀？往手上一啄就是一個血洞！&rdo;六娘子像是找到了知音，越說越開心。五娘子回首看了看，又看了看七娘子，若有所悟，眼珠一轉，也露出了絲絲曖昧的笑意。&ldo;當了先生可不要這樣說。&rdo;十一郎又叮囑六娘子。五娘子就拉著七娘子多走了幾步，趕上了九哥與十二郎。進了晚上，六娘子就悄悄告訴七娘子，&ldo;是十一世兄的舅舅想把他接去京城！&rdo;七娘子有幾分好笑，&ldo;十一世兄告訴你的？&rdo;&ldo;嗯，背了人悄悄和我說的。&rdo;六娘子有些小小的興奮，&ldo;十一世兄的舅舅原來是二叔的好友……說是東林書院的山長難得想收徒，又很喜歡十一世兄的行卷，這樣的機會，可不好錯過。&rdo;十一郎也有了秀才功名在身，如果能到京城接受教育，當然也不比在山塘書院讀書的幾個哥哥差。七娘子就真心恭喜六娘子，&ldo;看來十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