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意,垂陽齋一事後更是多添了幾許篤定……或許自那時開始,他已經把自己視作了許家人。 而七娘子若果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古代淑女,看都看了,大太太再不高興,她也只好嫁進許家為妻,和孃家之間的生分,也只能忍了下來。 但自己卻偏偏還在不斷地說不。 謊話說了一千遍,也就成了真話,更何況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最微妙,七娘子也不是清澈見底的小溪。 兜兜轉轉到了最後,這門親事,還是要以自己的一句話為決定。 七娘子仔仔細細地看著眼前的這張臉,像是要把此人的眉眼記在心底,記住這個倔強的、張狂的,火一樣激烈的少年。 &ldo;若我想嫁……&rdo;她輕聲細語。 許鳳佳整張臉亮起來,&ldo;蕭世叔只等我的一封信,明日就能上門提親!&rdo; 看來是兩封書信,就等著她的答案了。 許鳳佳也是沒辦法再等下去了吧。 七娘子這才把話說完,&ldo;若我想嫁……我就不會扭扭捏捏地說不,表哥,我是真不想嫁你!&rdo; 話說出口,她心裡反而有種痛到了極致的暢快。 許鳳佳就怔住了。 他臉上的光芒,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讓這少年郎看起來多了幾分滄桑。 不知哪裡飄來了幾滴零星的雨滴,落在了七娘子鼻端,她抬眼一看,才發覺天陰欲雨,遠處的青瓦簷上已是有了點點灰痕。 她要動,但許鳳佳反而更壓了上來,他的鼻尖幾乎頂了她的,雖說沒有觸碰,但卻比擁抱來得更親近。眼神一寸寸地在她臉上掃視,像是要看到她心底。 &ldo;那你……為什麼不想嫁我?!&rdo; 他終於失去了那股無時無刻不相伴左右的鎮定自若,話裡流露出了一點痛楚。 雨下得大了,春雷在雲層後頭想著,遠遠的傳來了少女們伴著嬉笑的腳步聲‐‐在園子裡做活的丫鬟們躲雨去了。梨花打著旋兒落了下來,許鳳佳臉上也蒙了一層散著微光的水幕。 他卻沒有動,只是執拗地望著七娘子,好像一個要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就怎麼都不肯放。 想來在此人一生中,一向春風得意,最落魄也就莫過於此刻吧。 &ldo;齊大非偶,&rdo;七娘子只好輕聲重複,&ldo;表哥,其實真就這樣簡單。以你的聰明,又怎麼想不透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你們家的富貴太燙手了,我真怕我接不住。&rdo; 許鳳佳的眼神慢慢地虛了。 從仿若實質的探究,變作一片茫然的悵惘。 這還是這個男孩子第一次這樣無遮無攔地把自己的脆弱暴露了出來。 他低下頭,放任溼漉漉的碎髮垂落到眼前,擋住了自己的眼神。 七娘子張了張口,卻是欲語無言。 她像是被擰乾的海綿,已經徹底乾涸,多的話不是不想說,卻是真的說不出口了。 玉雨軒方向也傳來了立夏的輕聲呼喚,&ldo;姑娘,這雨越下越大……&rdo; 有人出來找她了。 七娘子深深望了許鳳佳一眼,轉身往來人的方向尋了過去。 才走出去沒有幾步,伴著一聲憤怒的低聲詛咒,她又被拉進了許鳳佳的懷抱裡。 這懷抱熱得像火,隔著溼意偎在她背上,鎖著她的腰,把她拉回了梨樹邊上。 &ldo;那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rdo;這話低得就像是夢裡的絮語,差一些就要從耳邊滑過,話中的哽咽,卻沒有被錯過。 七娘子再也忍不住。 她應該說沒有,她應當硬起心腸說不,可是她畢竟也還是個人,她也有繃不住的時候。 淚水和著雨水,從顫抖著的睫毛上滴了下來,她閉上眼胡亂點了點頭,又掙扎了起來。 摟住她的雙臂又緊了緊,把她密密實實地嵌在了許鳳佳身上,她的一切努力在這雙手臂跟前,不過螳臂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