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含春對她沒出口的話,似乎也是心知肚明,他也沒有多矯飾什麼,反而微微露出苦笑,又將視線轉向了山坡下空無一人的便道。&ldo;兩次駐軍,雖然都在何家山,但隨著局勢的變化,紮營的方位也發生了變化。&rdo;他慢慢地說,&ldo;從前算是前線的地方,現在已經是腹地之一了。這條路,從前直接通往北戎屬地,戒備何等森嚴,現在嘛,雖然還是通往達延汗的領地,但已經不是防範的重點了……&rdo;蕙娘聽得莫名其妙的,只好冒然一猜,&ldo;上回北疆有事的時候,二少也曾在這裡俯瞰過山下的風光?&rdo;&ldo;也可以這麼說吧。&rdo;桂含春唇角微微一勾,隔著重重化妝,做出了一個極為微妙的笑容。蕙娘竟難以看出他的心緒。&ldo;確實是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情。&rdo;兩人沉默了一會,蕙娘在心中盤算著是否該就此告辭時,桂含春忽地長嘆了口氣,他喃喃道,&ldo;人這一生裡,能心動幾次呢?&rdo;蕙娘有幾分莫名,卻又能從桂含春的聲音裡,察覺出他的惘然情緒,她猶豫了一會,說道,&ldo;這,因人而異吧?&rdo;&ldo;世子夫人這一輩子,是否就對神醫一人心動過?&rdo;這個溫厚沉穩的青年,彷彿正處於極為異常的情緒裡,他居然問出了這極為不恰當的一句話‐‐但在這茫茫白雪之中,在這天地之間彷彿只有兩人兩騎的孤獨感,彷彿也把許多繁瑣的社交禮儀給層層剝落了。在這一刻,好像兩個人並非有重重利益糾葛的世子夫人與少元帥,而只是兩個坦蕩蕩的人而已。也許是受到了這股情緒的影響,蕙娘猶豫了一下,居然坦然道,&ldo;不止,除了他以外,起碼還有一個,算是有所鍾情。至於心動,見色起意也不是男人的專利,不過多數只是欣賞欣賞也就算了。這等浮念人人有之,也不算什麼吧,二少不必往心底去。&rdo;&ldo;此等浮念,與那情生意動、婉轉鍾情的愛念,又不可同日而語了。&rdo;桂含春像是也沒想到蕙娘居然如此坦白,他輕噓了一聲,呵出一團白氣,望著腳下的殘雪,又道,&ldo;不知為何,我覺得世子夫人和我算是一種人。我們肩上的擔子,都比別人重些,選擇也往往比別人要少些。只是世子夫人要比桂某幸運得多了,你畢竟還是廝配得意中人,而桂某……&rdo; 蕙娘此時要還聽不出來底細,那就不是她了,她道,&ldo;原來二少曾有過一個意中人,卻因為肩上的擔子,將她失落了。&rdo;&ldo;不錯。&rdo;桂含春目註腳下,他又輕輕地嘆了口氣,道,&ldo;曾有一日,她和我就坐在這裡,她問我,&lso;若是我與桂家不能兩全,你會怎麼選?&rso;當時我沒有答她,可心裡卻盼著不必非得要選……為了家庭,我是做過很多違心的事。&rdo;蕙娘皺起眉頭,尋思了片刻,見桂含春眼中隱隱透出無限苦痛,不知如何,忽然興起了一股極盡的同情,她道,&ldo;沒能成就好事,難受是肯定的,可你後悔過嗎?&rdo;桂含春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搖了搖頭,他道,&ldo;我不後悔,跟了我,她沒什麼好日子過的。你瞧我太太,我心裡一直就覺得很對不起她。&rdo;蕙娘由衷道,&ldo;你對她也算是頂好的了。我們這樣人家,哪個主母的日子算是容易的?起碼我見她那麼多次,她從沒說什麼寵妾滅妻的話,也還算是挺開心的。&rdo;&ldo;這也是當然的事。&rdo;桂含春忽然又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望著自己的雙手,道,&ldo;夫妻之間,本就該互敬互愛地過日子,做不到那樣情意綿綿地互愛,起碼我要給她應得的敬重。可就是如此,我心裡有時也還覺得對她不住,她處處都是好的,可我偏偏……&rdo;蕙娘哼道,&ldo;難道必得要互相中意才能結為夫妻?能互敬互抬也頂不錯的了,二少你別想太多啦。&rdo;她瞅了桂含春一眼,又試探性地道,&ldo;除非,你心裡是又有了別人了。&rdo;結合桂含春的說話,這是很合理的推論,桂含春苦笑一聲,居然未有否認,他靜靜地說,&ldo;要我說,你多半是已猜出來我父親的對策了。&rdo;&ldo;這本來就是個死局。&rdo;蕙娘也沒裝糊塗,&ldo;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過河卒子不回頭,嫁出去的公主,沒有再回家的道理……漫漫長路上,要發生一點什麼事,也是挺容易的。說實話,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