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娘見他意思堅決,也就不再說話。她把空碗收走,道,&ldo;這藥有用嗎?&rdo;&ldo;基本沒用。&rdo;權仲白說,&ldo;也就是吃個心安罷了。&rdo;兩人對視一眼,不知為什麼,都覺好笑一般,蕙娘拾掇了一下營房,便坐到權仲白身邊道,&ldo;也不知城裡會不會鬧起來,嘿,你瞧你一輩子活人無數,最後生病要死的時候,身邊就得我一個人。&rdo;&ldo;就是有人要來,我也不讓的。&rdo;權仲白安靜地說,他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捏住了蕙孃的手,&ldo;如過給別人,我心裡就太內疚了。&rdo;&ldo;那過給我就沒關係麼?&rdo;蕙娘索性偎到了權仲白身側。權仲白道,&ldo;你是自己願意的‐‐&rdo;他的確只是低燒,精神也還不錯,說了這些話,都還不疲憊。攬住蕙娘,沉默了一會,忽然又自笑起來,蕙娘道,&ldo;你笑什麼?&rdo;&ldo;若是在五、七年前,我哪裡想得到。&rdo;權仲白邊笑邊說,&ldo;你這麼怕死的人,今日卻會自找死路。&rdo;蕙娘自己想到剛成親那段日子時她惶惶不安的心情,不免也發一笑,&ldo;那時候,實在是怕死得很。&rdo;&ldo;現在呢?&rdo;權仲白問。&ldo;現在也一樣怕。&rdo;蕙娘道,她輕輕地把頭靠在了他肩上。&ldo;但是更怕被你留下來。&rdo;屋內一時沒人說話,過了一會,權仲白道,&ldo;你這麼怕死,跟著我,受委屈了。&rdo;&ldo;還不都是一樣的。&rdo;蕙娘低聲說,&ldo;你這麼不喜歡陰謀詭計的人,跟著我也受委屈了……我覺得我們之間,早都過了這個階段了。真要說對不起誰,也就是對不起兒女們吧。&rdo;權仲白輕輕地嘆了口氣,&ldo;歪哥大了,能照顧弟弟妹妹們的。可惜,你不能隨著他們一起走了。&rdo;&ldo;我本來也不想走。&rdo;蕙娘輕輕地說。&ldo;夫妻乃是同林鳥,既然是同林鳥,要活一起活,要死也就該一起死。&rdo;她這話乃是發自肺腑,此時雖然身處營帳中,為鼠疫病人包圍,也許下一個發病的就是她自己,又或者權仲白也活不了多久了。但蕙娘卻覺平安喜樂,在她一生裡,這還算是很少有的一刻:她可以不必為將來擔憂,不必為將來疲於奔命,可以簡單地停下腳步,等待命運對自己的宣判。兩人不知安靜了多久,權仲白忽然又是微微一笑,他湊在蕙娘耳邊道,&ldo;你說,若是我們都去了,權世贇他們會如何暴跳如雷?&rdo;蕙娘唇邊不禁露出一點微笑,她也湊在權仲白耳邊輕聲說,&ldo;我們死了還不算什麼,要是六皇子死了,權世贇才該哭呢。都走到這一步,前頭只剩兩塊石頭了,六皇子忽然一去,他們不發瘋才怪。&rdo;&ldo;歪哥……&rdo;權仲白道。&ldo;有桂含沁照料著,身邊還跟了廖養娘,最關鍵是歪哥自己也有主意了。&rdo;蕙娘道,&ldo;我的意思,不論是否有事,最好都去廣州,我們努力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把兒子從這些爛事裡摘出來?現在有了如此千載良機,如何能夠錯過?他們下了廣州以後,你我如能倖存,也不必如此束手束腳,正好放開手腳大幹一場。&rdo;權仲白也是鬆了口氣,他低聲道,&ldo;是啊,起碼下一代現在是能被摘出來了。不論你我死活,都能不受牽連。&rdo;蕙娘也就是思及此,方才心滿意足。她和權仲白依靠在一處,輕聲細語,說些從前的瑣事,兩人手扣著手,均覺十分滿足。到了晚上,權仲白的低燒稍有好轉,蕙娘卻發起燒來,病程脈案和權仲白十分相似,自然也抓藥來吃。因她是女子,在營帳中到底不便,幾人遂在外城找了一處屋宇住下。只是蕙孃的燒要比權仲白重些,咽喉又腫痛,輾轉□真是十分苦楚,遺言都說了許多了,迷迷糊糊間也不知過了多久,居然也就慢慢地好了起來。 鼠疫,按楊七娘所說,那死人也就是五六天的事,蕙娘經過五六天,倒是自己好了。此時權仲白和桂皮也都大好了,幾人面面相覷,劫後餘生慶幸之餘,也都有點尷尬:這麼慎重其事地把孩子們都給送走了,整得和天下大亂似的,結果到了最後,卻是雷聲大雨點小,居然這就好了?他們就算平時身份再特殊,在此時的外城也就是疫病病患而已,而且因為良國公駐守的不是這個方向,現在連音信都不能互通了,整個外城西門全被封閉起來,敵軍不願意打過來,友軍也無法過來探視。因此這幾天也就是閉門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