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猛然一怔,半天都沒說出話來,過了許久,才垂頭道,&ldo;這個更不能喊了,你是焦家的姑娘,怎麼能喊個外姓人做娘呢……&rdo;說著,亦不免輕輕地嘆了口氣,蕙娘也被她帶得有幾分感傷:以三姨娘的為人,即使四太太去了,她也不會認下這個字眼的。可自己的女兒就在跟前,卻不能認下她口中的這個娘字,但凡是女人,誰不知道這裡頭的滋味並不好受?所幸三姨娘還有機會生兒育女,將來總有人能喊她孃親。這卻又要比在焦家那座錦繡牢籠中終老,要強得多了。她沒有再提這話,而是轉而笑問,&ldo;剛才您拿什麼打趣喬哥,倒是惹得他都紅透了臉。這節慶日子裡出去逛廟會,難道還有什麼說頭?&rdo;三姨娘面上也跟著露出了笑意,&ldo;你是不知道,他出去逛廟會,那都是和人約好了的……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和人家聯絡上的,反正啊,每回廟會,喬哥都去找桂家的小公子跟著一起,自從天津桂總督南下以後,總督太太就回京城來住了。他們家幾個孩子當然也不例外,反正啊,每回喬哥身邊,少說都有三個桂家人……&rdo;楊善桐也就是兩個兒子,這第三個桂家人,也不像是桂含春的庶子,這麼說,應該是桂大妞不會有錯了。蕙娘也不禁會心一笑,因道,&ldo;您還說看不到喬哥娶親生子,為他掛心這個,你瞧他自己不知多會為自己打算。您還擔心個什麼勁兒啊?&rdo;&ldo;這不是許家對桂家那個大小姐也有意思嗎?&rdo;三姨娘對這事看來是真的上了心,連這事都知之甚詳,她和蕙娘又嘟囔了幾句,因怕蕙娘疲憊,方才住了嘴。因又和蕙娘商量著定下來婚期――就在半個月以後,便帶著喬哥回去了。從京城到山東某縣,來回怎麼也要十天半個月光景,蕙娘因令幾個丫頭見機行事,不可貿然和王家撕破臉皮,料著她們辦事也不能很快,因此過去十多天尚未得到訊息時,也還不太心焦。一展眼就過去了十多天,楊善榆那裡要做七七並正式出殯安葬時,蕙孃的身子也算是將養恢復得不錯了。她問過權仲白,得了他的許可,便和他一道,去參加楊善榆的葬禮。又令人設了路祭,也算是給他添添熱鬧。一般說來,像她這樣身份,又是雙身子,什麼紅白喜事不參加,別人都說不出什麼來。頂著剛顯懷的肚子過來致祭,那顯然是看在楊善榆和權仲白的交情上,楊善榆妻子蔣氏不說了,他的姐妹兄弟都特別過來陪著蕙娘磕頭,姐妹們在帳子裡,兄弟們就在帳子外。蕙娘行過禮起了身,楊善桐便上前引她進後頭休息,因還對她抱歉說道,&ldo;今天過來的人太多了,屋舍又細小,恐怕不能給你安排靜室休息。少不得在屋內擠一擠吧。&rdo;她雙目紅腫、形容消瘦,若是被她丈夫看到,估計是免不得好一場心疼了。蕙娘見了,都很同情,她是忙過喪事的人,老爺子和四太太都過了頭七就下葬了,就是這樣還熬得瘦了不少呢,這麼四十多天地忙下來,還不得脫一層皮?她剛才看著蔣氏還算好,倒是幾個兄弟姐妹都是打熬得不成樣子,連從外地趕來的楊老爺,楊善榆之父,都顯得蒼老疲憊,就沒一個人是神完氣足的。她因到得晚,估計後頭也沒什麼客人了,便拉著楊善桐道,&ldo;那你不如陪我坐一會,好歹也歇一歇。&rdo;說著,兩人便進了內堂休息,那裡一屋子內眷,本來正嘰嘰喳喳地說話,雖然受場地,不能看戲、耍百戲之類的,但也是言笑無忌,沒什麼悲慼之氣,倒是見到楊善桐和蕙娘進來了,都露出尊敬之色,知道蕙娘身上沉重,忙把她們讓到僻靜處休息,一屋子人也都不敢說話。楊善榆畢竟品級不高,在京裡除了幾戶親眷以外,主要來往的都是他那幫子搞雜學的師友,這些人和蕙娘等人自然是格格不入,她們不敢來和蕙娘、善桐說話,蕙娘也覺得被她們看得很有幾分不自在。才坐了一會,便和楊善桐使了個眼色,兩人索性走到蔣氏臥室裡去說話。這裡倒親近了一些,蕙娘方對她說了些桂含沁的平安,又道,&ldo;本來回京應該上門來陪你說道說道的。不過我身上不好,你家裡也有事……這回怎麼沒見到伯母呀?&rdo;&ldo;她就沒能過來。&rdo;楊善桐面上掠過了一線陰影,&ldo;才知道訊息就暈過去了,現在還病在床上,都起不來……爹差點都不能過來,要不是病情穩定住了,說不定就跟著過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