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衛抓人,當然也是要有真憑實據的,如此一番安排,倒能把楊家儘可能地撇清出去了。若是換做別的事,蕙娘說不準還要稱讚桂少奶奶辦事果斷,此時卻是恨得不行,因和權仲白埋怨道,&ldo;哪有她這樣行事的!她到底知不知道,楊善榆的筆記對於後世來說有多重要?別的不說,就說這蒸汽船,早一天倒騰出來,兒子們就能早一天回來,就為了他們楊家的安危,這麼寶貴的資料,說燒就燒……&rdo;權仲白看著她笑了,他像是和個孩子說話似的,&ldo;你仔細想想,桂少奶奶對兄長的感情有多深厚。她明知道兄長一生的興趣愛好,就是那一屋子的雜學手稿、玩物機器,先人手澤,他捨得毀壞嗎?&rdo;蕙娘猛然一滯,這才明白為什麼桂少奶奶要等到整個喪事結束後這許多天才動用這一招:很顯然,她是暗中把楊善榆的遺物都已經收藏過了,蒸汽船的筆記,肯定也在被轉移的範圍之中。當然,不明不白地問她,桂少奶奶未必會承認,但這份毀壞了就無處可尋的無價之寶,起碼還存在於世上,蕙娘心頭的陰霾頓時一輕,她露出甜甜的笑靨,才和權仲白說了一句,&ldo;以後你有什麼推測,必須告訴我‐‐&rdo;便覺得身下一暖,伸手一探,這才發覺原來她和權仲白說得高興,羊水破了都不知道。連羊水都破得這麼隨便,這一次生產有多輕鬆,也不必多提了。權仲白在旁親自監督產婆,從破水到生產,不過是三個時辰不到,雖然也痛,但要比前兩次好得多了。生下來是個女娃,哭聲亦十分嘹亮,蕙娘和權仲白都十分喜歡,權仲白雖然口口聲聲不愛女兒,但真個把女兒捧到手心,又是愛得很,親自給她剪了臍帶。因她是十一月頭生的,正是葭月,便起小名葭娘。葭娘論個頭,雖然比兩個哥哥初生時要小,但哭聲卻極為響亮,精神十足的,讓人喜歡得緊。蕙娘抱著她都捨不得撒手,已和權仲白開始商議著,日後要給葭娘找女婿的事兒了。新兒落地,自然要四處報喜,張羅洗三等等。當日蕙娘雖然照例沒有參與,但據綠松說,外頭卻是來了滿滿一屋子人,論誥命少說都是三品,洗三用的大盆裡,金銀首飾都快填得滿了。倒是樂得洗三的婆子滿面都是牙齒,只不見眼睛。這些賓客因不是近親,也不曾進來打擾蕙娘休息,都讓她安生地坐月子,倒是當日晚上,綠松領了一個人進來,她帶著大大的兜帽,遮去了半邊臉。進了屋才把帽子摘下‐‐雖說容顏清減,略有幾分憔悴,可不是文娘,卻又是誰?☆、327 糊塗姐妹相見,一時兩人卻是誰也說不出話來,半晌,文娘方才擠出一個笑,踱到蕙娘身邊坐下,探手在炕邊搖籃裡逗了逗葭娘,輕聲道,&ldo;上午洗三,我雖然人沒有到,但卻託綠松也投了一支金簪,好說算是小姨的一片心意吧。&rdo;一句話差點把蕙孃的眼淚都要說出來了,只是月子裡一般都忌諱隨便掉眼淚,再說,也不想勾得文娘傷感,方才勉強忍住,她望著形容清減的文娘,強笑道,&ldo;回來了就好,以後在姐姐這裡,再不會讓你受旁人的欺負了……&rdo;文娘便慢慢地靠到她懷裡,蕙娘側頭看她,只見她眼中淚光瑩然,唇邊卻還隱隱帶了笑意,似乎並無頹唐厭世之意,便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在心底籌謀著如何細問當時往事時,文娘卻主動開口道,&ldo;現在回來了,從前的事就再別提了……&rdo;她閉上眼輕輕地嘆了口氣,離開蕙娘懷抱,一掠鬢髮,道,&ldo;現在回頭想想,我也有許多地方做得不對,王辰亦是個可憐人。姐……您也別為難他,為難王家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我以後再也不想和王家發生什麼關係,不論是好是壞都不再想,您也別再追究了,行嗎?&rdo;她先發制人,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蕙娘難道還能不答應?她也嘆了口氣,望著神色寧靜的文娘,低聲道,&ldo;你還不明白現在姐姐的本事,和王家掰了也就掰了,想取代王閣老的人難道還少了‐‐&rdo;&ldo;姐。&rdo;文娘搖了搖頭,輕輕地按住了蕙孃的手,&ldo;你就聽我一次吧,我算是明白了,人這一輩子,有時候不能不爭一口氣,有時候,卻不能不學會放手,學會遺忘。過去的是非,何必一定要爭出一個結果?這一次,我算是認栽了……連我都不想找回場子呢,您又何必為我強出頭?我也不是不想給您帶來麻煩,我是真的學乖了,真的忘了,真的已經放下啦……&r